善意的謊言 第2頁

梅茜撤走了沙拉,敏捷地換上一壺為約瑟芬準備的人參咖啡。梅茜明白,這場對話與自己無關,她不該參與。丹蒙的臉色清楚地表明,他正強忍著怒火。

梅茜迫使自己的眼楮朝下,故意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但是這個新的進展吊起了她的胃口。難道丹蒙‧迪莫尼已經瀕臨被推翻的邊緣,隨時都會從總裁的位置上跌下來嗎?那麼,如果計劃成功,她可以助一臂之力,將他打倒。梅茜直起身子,剛準備離開,她的目光卻撞上了丹蒙的注視,她被鎮住了。丹蒙的眼楮因憤怒發出眩目的光,好似點燃的綠寶石。梅茜擠出一絲雇員的微笑,低聲說;"還有何吩咐,先生?"她平靜的聲音讓自己松了口氣。

她的內心當然不平靜。她注視著丹蒙耀眼的目光,祝願她的對手一切好運。在梅茜看來,迪莫尼家族是咎由自取,因為他們是踩著無辜的人往上爬的。

也許該到他們從高貴的位置上重重摔下來,而由家族外的某個人來掌管公司的時候了。她期盼著這一天!

"暫時沒什麼事。"丹蒙冷冷地答道。梅茜剛轉身想走,他又說道,"哦,你也沒事吧,姑婆。你知道,公司在我的管理下,每年的利潤都在大幅度提高。斯君曼擅長的就是投機取巧,他是個惟命是從的卑鄙小人。我敢保證,如果董事會選了他,不出兩年,公司就會毀在他手里——"

"哦,這倒提醒了我。"約瑟芬打斷了丹蒙,聲音有點發顫,"梅茜,親愛的,你忘了告訴我們,還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梅茜被搞得不知所措,食物與他們討論的話題毫無關聯,約瑟芬似乎根本沒把丹蒙剛才那通猛烈的斥責放在心上。

梅茜希望自己能不動聲色地鎮靜下來,領會約姨婆的意思。她緩緩轉過身,想對雇用她的約姨婆說話,但是眼楮卻尷尬地瞟著丹蒙。他嘴巴緊閉,鼻翼憤怒地翕動著。顯然,他對午餐一點也不感興趣。梅茜深吸了一口氣,鎮靜了一下,說道︰"清蒸河蚌,配上荷蘭芹、綠蔥和新鮮香草……"

梅茜機械地報著菜譜,期盼著快點離開。這是她工作中最乏味的一部分,但是約姨婆卻樂此不疲。可惜,梅茜的心思不在菜譜上,她的目光又被丹蒙淡金色的濃密頭發吸引著。她想象著手指撫過這頭美發的感覺,一定美妙極了。

"什麼,我們的甜點是頭發?"約瑟芬恐懼地大叫起來。

驚恐的語調把梅茜從幻想拉回到現實中。"您說什麼?"梅茜問道,懷疑自己是否听錯了。丹蒙靠在椅子上,臉上露出懷疑的神情,"我的姑婆听到頭發當甜點的想法後,似乎並不興奮。"他的眼神少了些憤怒的成分。梅茜隱隱有些害怕,他在笑話她的失言。梅茜有一種很壞的感覺,以前丹蒙肯定也知道人們私下羨慕他淡金色的頭發,卻從沒像她這樣出丑。

她清了清嗓子,心里為自己的失言大感惱火。

她忙解釋說︰"我——呃——是說酸——酸乳酪覆盆子果餅,您一定誤解了我的意思。"這顯然是在撒謊,但是驕傲迫使她必須這麼做。"哦,"丹蒙慢慢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確信是這樣的。"

梅茜面對著他,心卻在戰栗。他的眼楮眯著,臉上已不再有取笑的神情。顯然他並不相信她的話,也不欣賞她小小的謊言。他竟然也不贊成說謊?想想他父親的商業行為吧,沒準兒他也是這樣的,真是臉皮厚!梅茜克制著這些內心深處的想法,將目光從他臉上收了回來。

梅茜不安地意識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她緊緊握住雙手。她不會撒謊,即便是一個小小的無關緊要的謊言。這個男人會看透人的心思,能看穿謊言。

他不是那種可以糊弄的人。梅茜隱隱地感到害怕,向他講任何事情都是非常危險的。

"啊,太好了!"約瑟芬大聲叫起來,"酸女乃酪覆盆子果餅是露希最愛吃的。"她彎,撫模著那條懶洋洋躺在邊上的塌鼻母豬,"我真希望你多準備了一份。

梅茜點點頭,向後退去。盡避她竭力不去看丹蒙,但是她知道,那雙眼楮正死死盯著她,看著她丟臉。"有足夠的果餅。"她喃喃道。

梅茜強迫自己再次面對丹蒙的目光,問道︰"您需要來點咖啡,或咖啡加甜點嗎?"

"好吧。"丹蒙雙臂交叉,放在胸前,柔聲道,"糖。"

梅茜猶豫了。他竟然叫她糖!她感到胸中升起一團怒火,"對不起,迪莫尼先生,"她抗議道,"你應該叫我史都華小姐。"

丹蒙已經轉過身去,但是听到梅茜固執的有些發顫的要求時,他又轉了回來。這一次,他真的樂了,眼楮笑成了彎月形,嘴角上翹,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對不起,我冒犯了你,史都華小姐。但是,我的意思是,咖啡加糖。"

梅茜臉漲得通紅,恨不得立刻死掉。她勉強點了點僵硬的頭,轉身離開了。他在說"糖"的時候,並沒有別的含義,而她卻誤解了那個字。她的腦中到底是什麼在作怪,令她失去理性。現在他肯定認為她覺得他的魅力是不可抗拒的,或其他什麼的。是的,他絕對正確!

梅茜匆匆穿過豪華的餐廳和客廳,對周圍的一切全然不顧。以前,四周明亮寬敞的空間總讓她顧盼流連,柔和的光線和淡雅的色調令大廳生機勃勃。長達十五米的大廳鋪蓋著灰棕色的長毛地毯,楓木和柚木已被漂白過,木紋更顯清晰。各種工藝品和雕塑上跳躍著的紅褐色、綠色和朱砂色令房間溫暖生動。平常她非常喜歡這里,但現在她覺得它一點也不美,她見到的全都是丹蒙‧迪莫尼嘲諷的笑臉。哦,她真像個白痴。

寬敞明亮的廚房位于主甲板左側的下面。梅茜茫然地向窗外望了一眼,看見濃密的烏雲正涌過來。太糟了。過去的一個月一直天朗氣清,不知道烏雲是否預示著不幸的事情即將發生。不,不是——這只不過是她的內疚感又在作祟罷了。她決不能再去想了。

她一邊攪拌著河蚌的調料,一邊緊張地看著手表。離約姨婆叫主食的時間還有好幾分鐘。她在艇上已經干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一想到要去騙這樣一個能洞察秋毫的男人,她就不由得雙膝發軟。

不管有多少艱難險阻,她一定要在外公去世前,為他洗月兌罪名。這個和藹可親的老頭,多年來一直生活在名譽受損的陰影里。不幸的是,與四周前來這里時相比,她的調查仍是毫無進展,"新郎"

的出場並沒使情況有所好轉。

餅去她從未做過任何卑鄙的事情,她不知道日復一日地面對丹蒙‧迪莫尼銳利的目光,自己是否還能繼續應付這個彌天大謊。

梅茜拋開胡思亂想。他也許是新聞雜志所稱道的"汽車業奇才",但是他不可能透視別人的思想。

只要她小心謹慎,在跳出陷阱之前,不可能被他發現的。她只有靜候時機,裝出一副除了烹調,什麼也不懂的樣子,繼續強迫自己扮演一個惟命是從的雇員角色。

可憐的外公古德伊夫,他的身體是如此虛弱。

醫生說他可能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梅茜決定即使沒有及時找到證據,至少也要讓他愉快地度過最後的日子。所以她就對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她當上了"銀貓號"游艇的廚師,遇見了丹蒙‧迪莫尼,並嫁給了他。她的理由是,幾個令人愉快的電話會有什麼危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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