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爵毫不遲疑繼續奔馳。眉娜很渴望問問他,到底往那里去,或是否已確定吉普賽人朝這個方向前進,但是喉嚨好像緊縮住了,發不出聲音。
她腦子里所能想的只是︰薇薇被吉普賽人帶到一個不可知的地方,他們再也找不到她了。
在鄉野間常常有許多關于吉普賽人的傳說,種種劣行使人咋舌,他們不僅偷蛋、雞、鴨和小羊,還拐小孩子。
餅去,眉娜不太相信這些故事,她認為吉普賽人自己生了那麼多小孩,不可能再喜歡別人的孩子。
鄉下人都懼怕吉普賽人邪惡不祥的眼楮,那些故事繪影繪聲,一代代地流傳于沒有知識的居民間。現在這些故事也侵襲著眉娜,佔滿整個心頭。
眉娜一步步前行,恐怖的傳說亦毫不放松緊逼著她,使她越來越恐懼憂慮。
意外的,森林里發現一潭清澈的池水,她認為這兒一定一直被作為扎營地點。
地上有好幾堆灰燼隨風飛揚,印花破布七零八落地掛在樹叢低枝上──但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吉普賽人。
眉娜憂心地想開口問問公爵,該怎麼辦,突然看見薇薇從一棵樅樹陰下出現,跑向他們。
「薇薇!」眉娜大叫。
鮑爵掉頭過來,拉住她的馬韁,使馬定住腳。她急急從鞍座上滑下來,張開雙臂迎向薇薇。
「喔,眉娜姨!我好害怕!」薇薇驚懼萬分。
眉娜用手臂環抱著她,她放聲大哭。
眉娜急忙跪在地上緊緊擁抱她。
「事情過去了,親愛的,」她不斷撫慰她,「我們已經找到妳,妳平安無事就好了。」
「吉普賽人留下我……一個人,」薇薇啜泣著說,「他們要我……留在這兒,不要……跑開……我自己一個人……好害怕。」
「我已經趕來了,」眉娜說,「公爵和我就要帶妳回家。我們到處找妳,大家都急死了。」
她擦擦薇薇的淚水,抱起她走向她騎的馬前。
「把她放在我鞍座前,我帶她回去。」公爵說。
眉娜猶豫不決,他便告訴薇薇︰
「來,妳一定喜歡騎騎山松。」
薇薇的黑睫毛仍然沾著淚珠,听公爵這麼說,綻開了笑容。
她伸出雙手,公爵順勢把她從眉娜手中抱過來,放在他前面的鞍座上。
「妳能不能自己騎馬回去?」他問眉娜。
「好多年來,我都是自己一個人騎馬。」她答道。
苞著會心一笑,能夠平安地把薇薇找回來,再听她說話,看她微笑,太妙了。
他們掉轉馬頭,朝原路回去。
「我跑來看那匹小斑馬,」薇薇邊走邊解釋,「吉普賽的姑娘要我跟他們一起走。」
「妳不應該一大早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眉娜說。
本來她要板起臉,嚴肅地告誡薇薇,但是薇薇平安回來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她喜形于色,就連責備也嫌多余。
「我想去看小斑馬嘛。」薇薇說著,仰頭看看公爵,對他說︰
「吉普賽人都很氣您,哈瓦德伯伯,因為您把他們趕走了。」
鮑爵躊躇片刻,答道︰
「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薇薇,如果妳不太累,今天下午或明天早上,我帶妳到牧場的入口看兩面招牌,是這一群吉普賽人故意豎立給另外一些想來此扎營的吉普賽人看的。」
「什麼樣的招牌?」薇薇問道。
「有一面招牌的意思是,『善良人民可扎營于此』。」公爵答道,「另一面寫著,『這些人民不喜歡吉普賽人。』」
薇薇思考了一會兒,說︰
「因為您趕走他們,所以他們留下這些招牌。」
「對了!」公爵同意說,「這兩面招牌必須除掉,這就是待會兒我和妳要做的事。這樣,其它的吉普賽人會再來這里駐留,如果他們也有小斑馬,妳就可以再看了。」
「我一定會喜歡。」薇薇興奮地大叫。
「但是,妳不可以一個人去,必須我帶妳去才行。」眉娜很快打斷她的話,「妳這樣做,太頑皮了。」
「我……對不起。」薇薇輕聲說。
她不再害怕,很舒服地靠著公爵,抓住鮑爵手上的韁繩。
「我正在騎山松,」她很得意地說,「和沙達一樣。」
「山松對沙達來說太龐大了,」公爵答道,「妳也要等到長得很大、很大,才可以騎牠。」
「等我長大,我要騎山松跳柵欄。」薇薇頗為自信。
「等妳長大的時候,山松已經老得跳不動了。」公爵被她的天真逗笑了。
眉娜在一旁仔細听著他們的對話。她難以想象公爵能夠這麼仁慈,這麼了解小孩子。
方才離開城堡時,因為激動心慌而無心注意其它的事,現在終于能靜下心來觀察,她覺得公爵的確英俊瀟灑,騎在馬上的英姿威武迷人。
她偷偷地注視他清晰分明的容貌和騎馬的英姿,那種人馬合一的架勢令人欽羨。
她也覺得他臉上那種譏諷的神情蕩然無存,而且眼楮流露出她從未見過的光輝。
他們緩步抵達牧場,薇薇希望馬走快一點,公爵為了討好她,便駕馭山松急騁而去,眉娜也加速快跑。
接近城堡時,她說︰
「我們直接騎到馬房前,好嗎?薇薇走失了,阿貝憂慮萬分,我認為他一定想知道薇薇回來的消息。」
鮑爵微笑作答。他們剛走進馬房前鋪煤渣的場地上,阿貝就匆匆地從馬廄里跑出來,高興地大叫。
「您找到薇薇小姐了,爵爺!謝天謝地,希望她平安回來。」
「十分平安,阿貝。」公爵答道。
老馬夫趨前,想把薇薇抱下來,她卻高叫︰
「不!我要騎山松去跳柵欄。拜托,哈瓦德伯伯,讓我騎牠繞跑道一圈。」
「如果我讓妳騎的話,恐怕妳很難在鞍座上坐穩,」公爵回答,「這樣吧,我騎山松跳過那個活動柵門,妳在一旁看。」
「好的。」薇薇同意這個折衷辦法。
她讓阿貝抱她下來,眉娜也下馬,兩人手牽手,漫步至馬廄盡頭,找個好位置站著。
鮑爵指揮山松後退幾步,對準柵門的跑道,這匹馬昂首闊步,信心十足。
這種障礙欄,公爵已經跳過好幾次了。當他逐漸接近柵門時,眉娜突然覺得柵門的高度似乎比她記憶中還高。
當山松騰空而跳時,驍勇的姿態與公爵威武的風采互相輝映,使眉娜贊嘆不已。
瞬間,听到山松的前蹄撞到柵門上層木棒的聲音,隨即像鳴槍一樣傳來一陣尖銳的拆裂聲,恐懼的眉娜和驚惶的阿貝同時大叫,柵門最高一層的橫木居然沒有自動降下。
山松被柵門的橫木一擋,雙蹄跪地,跌落下來。公爵被大力地彈了出去,腳底朝天,頭部急遽往下沖。
眉娜驚懼地跑到他身邊,彎子想觸模他,卻見他雙眼緊閉。
突然而起的恐怖念頭,就像一把匕首深刺入她的心房,她以為公爵死了。
☆☆☆
眉娜走出西廂,沿著走廊來到大樓梯間,看見兩位先生一邊低聲交談,一邊走下樓梯。
她認識其中一位,是地方上的醫生,公爵發生意外躺在擔架上回堡里時,家人即刻火速地請他來緊急救治;另一位則是幾小時前剛從倫敦趕來的專門大夫。
鮑爵從馬上跌落後一直昏迷不醒,眉娜十分掛心,幾乎每個小時都去探問病情,但是華金沒告訴她詳細消息。
直到今天上午,才獲悉公爵已恢復知覺,但是全身劇痛,情況不良。
「我從沒見過這種情形,小姐,」華金憂愁地搖著頭,「爵爺的身心一定遭受到極大痛苦,否則像他那麼堅強的人,絕不會輕易申吟的。」
「醫生一定有止痛藥可以讓他暫時免受痛苦吧?」眉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