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不能叫他賽偉?"她問。
"好。"他同意道,後來她對這一段毫無記憶,不過她說她一直喜歡這個名字。
她在醫院住了整整三星期,才帶著嬰兒凱旋回家,威廉無情的取笑她再也不能生了。他表示十分失望,原來希望她能在五十歲生日前再生第六胎。"我們當然可以領養。"他笑著說,莎拉威脅要和他離婚。
孩子們都被寶寶迷住了,他是個巨大、好脾氣的小東西,任何事都不在意,喜歡每一個人,不過他缺少了裘恩的魅力,他的性格開朗,有自己的主見,但是沒有菲利那極端。
到了夏天,賽偉似乎隨時都被人抱來抱去。裘恩、亞蓓或他的父母無時無刻不帶著他四處跑。
莎拉對這孩子的專注倒是少了許多。威廉的身體不大好,夏季結束時,他佔據了她所有的時間。他的心髒又出了一次毛病,醫生表示他不喜歡公爵的臉色。他的關節炎也益發嚴重了。
"給你添這多麻煩實在太沒意思。"他對莎拉埋怨,他盡量抱著賽偉一起睡,只是大部分時候他都痛得無法陪寶寶。
這一年的耶誕節氣氛牽強、悲傷。莎拉兩個月沒去巴黎了,也沒去過倫敦。菲利在耶誕夜飛回法國,全家人共進晚餐,一起去教堂,而威廉由于太痛苦,沒有出門。菲利注意到他好象萎縮了,衰弱而且骨節突出。不過精神還好,貴族氣質和幽默感也未稍減。菲利終于在這時看出了父親偉大的一面。
艾梅在耶誕節當天駕車來莫斯堡玩,她沒有對莎拉說威廉的神情有多可怕,結果她一路哭著回巴黎。
菲利第二天離開。裘恩也要去滑雪,可是他並不想離開爸爸,于是告訴母親,如果有需要他會立即回家。她只要打電話給他就行了。亞蓓到里昂和一位夏天認識的朋友過節。這對她是一項大冒險,也是她第一次單獨離開家。不過莎拉相信九歲的她已經夠大了。她會在一星期後回來,到時候說不定她爸爸也會好轉。
然而威廉的狀況一天不如一天。新年這一天,他病得無法慶祝賽偉的一歲生日。他們準備了一個小蛋糕,唱完生日快樂歌,莎拉就趕回樓上陪伴威廉。
這幾天他一直在睡覺,不過每次她悄悄進房間他都會睜開眼,無論她的腳步多輕都一樣。他喜歡她陪在身邊。她想過送他去醫院,可是醫生表示住院已無用,他們幫不上什忙。二十五年前飽受摧殘的身體終于要報廢了,原先好不容易修補好的部分也開始敗壞,油盡燈枯之日已屆。可是莎拉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知道他的精神堅強,最終一定會痊愈的。
賽偉生日的這天晚上,莎拉靜躺在丈夫旁邊,將他擁在懷里,他也緊抱著她,有點像依蘭,接著她明白了。她緊挨著他,以毯子蓋住他,想給他所有的愛與溫暖。他在黎明前仰起臉吻她,並且嘆息一聲,她吻著他的臉,他咽下最後一口氣,死在深愛他的妻子身邊。
她就這樣抱著他,淚水流個不停。她從來不希望他如此早逝,獨自活下去。她幾乎想和他一起走,然後听見賽偉的哭聲從遠處傳來,她知道不能一走了之。那孩子似乎知道他爸爸走了。這對他和所有人都是最大的悲慟。
莎拉輕輕放開他,當陽光從窗戶射進來時,她離開他把房門帶上,韋特菲公爵去世了,她現在是個寡婦。
葬禮的氣氛莊嚴肅穆,就在莫斯堡當地舉行,唱詩班唱著"聖母頌",莎拉和孩子們坐在一起。親近的朋友都趕來了,不過主要的追悼儀式仍然要在倫敦舉行。
莎拉將威廉埋在依蘭旁邊,為此事和菲利爭執了一夜。菲利堅稱七世紀以來,韋特菲家的人都葬在韋特菲堡。可是莎拉不同意。她要丈夫留在這里陪她和他們的亡女,葬在他鐘愛的家園。
他們安靜地步出教堂,莎拉牽著亞蓓,裘恩一只手攬著母親。艾梅從巴黎趕來,挽著菲利同行。事後他們在莫斯堡吃午飯。有許多本地人也來致哀,一些認識他、愛他的人。莎拉請他們一起留下來吃飯。她還是無法想象以後沒有丈夫的日子要怎過。
她在客廳走動,神情木然地給客人倒酒,和他們握手,听他們回溯公爵的事跡。他們夫婦共同生活了二十六年,她不相信這一段完美的日子已經告終。
奈杰也從倫敦飛來。他們埋葬威廉時,他忍不住流下淚來,莎拉哭倒在裘恩懷里。她簡直無法忍受眼見他葬在依蘭旁邊。他們似乎昨天才來這里,談到要買下它……生下賽偉。寶寶現在是她最大的安慰。可悲的是他永遠沒機會認識父親了。他會有兩個哥哥和姊姊、母親,可惜卻無緣認識他了不起的爸爸,這件事令莎拉心碎。
兩天後他們飛到倫敦參加正式的追悼儀式,其間充滿繁文縟節。威廉的親戚全數到齊,甚至女王和她的子女也來了。之後他們全部到韋特菲堡,在那兒舉行了四百人的茶會。莎拉和每個人握手握到幾乎暈倒,接著她听見有人在她身後說︰"大人",又听見一個男人的回應聲。她一時之間瘋狂的以為威廉進來了,繼而驚訝的發現那個男人是菲利。她這才明白菲利是現任的韋特菲公爵了。
這段時期對他們所有的人都是考驗,也是她永遠無法忘懷的。她不知道何去何從,或者要如何逃避喪夫之痛。如果她去韋特菲堡,威廉會在那兒。在莫斯堡,當然到處都有他的氣息。巴黎的寓所使她恐懼,他們曾在這里度過許多快樂的日子,還有他們在麗池飯店的新婚蜜月……她無處可去,無處可遁。他無所不在,在她的靈魂中,在她的腦海,也在每個孩子的身上,她只要一看他們就會發現他的影子。
"你打算怎辦?"一天當她坐在韋特菲堡瞪著窗外發愣,菲利問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辦,也一點都不在乎珠寶店,樂得拱手讓給菲利。但是菲利才二十六歲,還有許多待學習的地方,裘恩只有十五歲,距離他經管巴黎珠寶店的日子還長。
"我不知道。"她坦白說。他已去世一個月,她卻仍然思緒不清。"我一直在想。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做什。我一直在想他會要我做的是什。"
"我想他會要你繼續做每一件事——"菲利說。"生意以及其它你和他一起做的事。你不能停止生活。"有時候她的確不想活了。
"我倒真的有此念頭呢。"
"我知道,但是你不可以,我們都有責任。"他的責任尤其重。他繼承了韋特菲堡,裘恩永遠不會有份。他只能擁有莫斯堡,並和亞蓓、賽偉一起分享。這就是英國制度不公正的地方。菲利現在肩上多了貴族頭餃,也多了伴隨而來的一切責任。莎拉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能耐。
"你呢?"她柔聲問。"你現在要做什?"
"做我一直在做的事,"他有點猶豫,然後決定把一件未曾說過的事說出來。"改天有個人想請你見見。"現在告訴她似乎有點奇怪,所以他才不願意說。他本來預備耶誕節向他們宣布琦莉這個人,可是當時他爸爸正病重,所以他沒有提出來。
"具有特別意義的人嗎?"
"差不多。"他的臉發紅,言詞含糊。
"也許我們可以一道吃晚餐,在我離開英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