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一會兒,又說︰「我從不相信自己會害怕任何事物或任何人,然而現在卻會怕我的繼母……和別的人,而且我也很……怕你!」
鮑爵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笑意飄過,然後他說︰「會使你這麼害怕,我覺得很遺憾。」
「能不能請你听听我要說的話?」孟黎莎問,「一直到我說完為止都不要……生氣?」
「你知道你說的話會讓我困擾?」公爵問。
「我知道會的,」孟黎莎回答,「但我……還是要說。」
鮑爵冷峻的唇邊似乎又有了一絲笑意︰「那麼我向你保證一定好好听你說完話,先不作任何批評。」
「謝謝你,」孟黎莎說,」這些話都是我希望你能……了解的。」
「我會注意听的。」公爵說。
「我讀了一本敘述你祖先的書,就是做過英國大法官那位公爵的事跡,」孟黎莎說,「書上說他在沒有足夠證據前絕不輕易判決,而且總存著同情憐憫之心,所以贏得了大家的欽佩和信任。」
餅了好一會兒,公爵才說︰「你的意思是說我不予听證就遽下定論了?就象你昨天說的,我太殘酷太不公平了?」
「說起來似乎我很……無禮」孟黎莎說,「不過這的確是我的想法。」
「當然,在齊瑞荷大得足以知道她的愚蠢之前,我一定得听听你為她所作的抗辯?」
「戀愛是愚蠢嗎?」孟黎莎問,「我一直相信那是讓一個人不克自拔的事。」
他望著公爵臉上的表情,又說︰「要譏笑別人最簡單不過了,你當然可以說齊瑞荷談戀愛太年輕了一點,但是,難道你不認為愛情本就不受年齡限制和影響的麼?」
「我說的不是愛情,」公爵回答,「我要談的是齊瑞荷的婚姻大事。」
「你打算為她選一個你認為合適的丈夫,只因為依照世俗觀點來說對彼此有益,不是嗎?」孟黎莎問,「難道你沒想到這對齊瑞荷這個從小在充滿愛的氣氛下長大的女孩來說,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麼?」
「那會使她和別的女孩不同嗎?」公爵問。
「是啊!我認為如此,」孟黎莎回答,「無論什麼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只要稍有腦筋,都不會希望自己象一件動產,是商品的一部份,擱在櫃台上,出售給肯出最高價的人。」
「經別人一手安排的婚姻到頭來過得很幸福的也大有人在,」公爵說。「在這種婚姻中,女人會有安全感,而且在丈夫名餃的保護下,又擁有社會地位和子女,這些都足可滿足她情緒上的渴望,這種愛也值得贊美。」
「你認為這就夠了嗎?」孟黎莎問。「象齊瑞荷那種人能夠因為有片瓦遮覆就滿足了嗎?而且,就算住的是華屋,擁有響亮的名餃坐著刻了織章的香車。她就不再需求什麼了?」
孟黎莎的音調幾乎和公爵一般嚴峻,而且現在她的眼中閃著挑戰的光芒。她繼續說︰「一般男人總認為女人什麼也不要,只要安全舒適就夠了,認為她沒有靈魂,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只該對男人給予他的一切心存感激,就象剛才你說的‘丈夫名餃的保護’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她吁了一口氣。
「女人是有感覺的,而且往往體會深刻,就算不夠深刻,也絕不輸于男人,可是你卻把女人看作毫無感覺的木偶,用手操縱操縱就好了,不然就看成可以任意送人的小動物。」
「你的辯論倒是很有說服力,威爾登小姐,」公爵說著,孟黎莎覺得他在嘲笑她,「不過,婚姻對女人來說的確是一樁很可利用的事業呢!」
「如果和她所愛的男人結婚還可以這麼說!」孟黎莎說,「但絕不是和一個只把她當作生育機器的男人!」
頓了半晌,公爵才說︰「齊瑞荷太年輕了,她一定還會和一個更適合她的男人戀愛的。」
「你怎麼知道查理斯不適合她?」孟黎莎問,「只因為齊瑞渮說她愛他,你就為他下了個定論,這根本就不公平!」
「因為他不象齊瑞荷那麼有錢,你就認為他只是看上了她的錢,其實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愛上了她,那時齊瑞荷只是個年方十五的女學生呢!」
「他一直在等著她、關心她,算著日子等她長大到足可作他妻子的時刻來臨。」
孟黎莎繼續說著,聲調顯得更為深沉︰「現在齊瑞荷又經歷了生離死別的悲劇,在他能結婚的時候,你卻要干涉他們,而且根本沒有正當理由,只因為你個人偏見認為女人不應該談戀愛,婚姻是由財富來決定的。」
孟黎莎氣勢洶洶,象在向公爵宣戰似的,反而不象在懇求他什麼,她很快察覺了這一點,就換了一種口氣︰「我想我應該要求你仁慈一點,我也應該表現得謙卑一點,才不會象現在這樣為了自己所確信的原則而奮戰,事實上我知道根本就沒法說服你。」
「你怎麼那麼肯定?」公爵問。
「因為你並不是很講理、很明智的人,」孟黎莎說,「你總是帶著命令的口氣、很有權威性的……好象自己是全能的!你在扮演著……上帝的角色!這是不好的……我知道這樣不好!」
「你真是個很讓人吃驚的女孩子。」公爵緩緩地說。
「我並不要談我自己,」孟黎莎說,「但如果你要知道我的感覺的話,我認為要強迫任何一個女人嫁給她所不愛的男人,或是不愛她的男人,都是大大不該!」
孟黎莎的聲調有點發顫,眼中露著恐懼的光,那一刻她想到的不是齊瑞荷,而是丹恩‧史諾比,他的繼母為她決定的結婚對象。
接著,她才平靜下來,繼續說。
「請你試著了解齊瑞荷吧!她真的在戀愛,她象她父親一樣地以她的心、她的靈魂去愛,那和她是十七歲或七十歲並沒有什麼關系,查理斯和他的感覺也是一樣的。」
「你怎麼會相信愛情和年齡沒有關系?」公爵問。
孟黎莎認為他又在嘲笑她。
「你和你的家人一直認為齊瑞荷的父親在十七歲時私奔是大錯特錯的事,」她回答,「不過,他和羅德菲夫人在一起過得很快樂。」
「齊瑞荷就象她父親一樣,如果你不讓她和查理斯結婚,如果你打算——我想不只是暫時的,而是永遠地把他們分開,我相信你會毀了她的。」
孟黎莎又吁了一口氣。
「她會死掉的,就算不死她的心也碎了,她再也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再也不是一個快樂的人兒了。」
「難道說我弟弟對他在學生時代選擇的妻子就那麼滿意麼?」公爵問。
「我從沒看過象他們那麼快活的夫婦,除了我自己的父母親,」孟黎莎回答,「昨天晚上我還在想……」
她頓住了。
「你想些什麼?」公爵問。
「也許……你會認為那很……愚蠢,」過了一會兒孟黎莎才說,「我們常說戀愛中的人們是被愛神邱比特的箭穿透了心……我想那箭一定很強勁!」
她的視線從公爵身上移開,象有點兒害羞,然後說︰「在生命中沒有什麼事物是完美的,即使愛情也會帶來一些痛苦,所以,雖然羅德菲公爵在十七歲那年找到了他愛的女人,他卻必須放棄他的家庭!」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象在期待公爵說些什麼,但公爵沒有作聲,她又繼續說︰「我父母親的情形也很類似,父親年輕時是個公子,母親的繼承權就被外祖父削除了,因此生活一直過得很窘迫,不過來本就沒有一件事是十全十美的,如果你這麼期望,那就是太過苛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