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君系情 第8頁

等到康寧沐浴完,紀大娘查房來了。

她滿意地看到康寧乖乖在柴房里,踏出門,反手將門拉上。

听到外頭落鎖的聲音,康寧悚然一驚。

「你為什麼要鎖我?」她趕到門邊,從屋子唯一可看出去的小窗子驚問。

「侯爺吩咐的,你可別怨我。」紀大娘冷冷說道。

一听這話,康寧心底頓時一涼,悲愴地喚道︰「啊!等等,紀大娘,先別走啊,求你帶我去見侯爺好不好?我真的有話跟他說,求求你。」

紀大娘回頭睨她一眼,「求也沒用,侯爺出門去了,不在別館里。」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紀大娘……求你回來啊,紀大娘……」

紀大娘對那焦灼的聲聲呼喚充耳不聞,逕自離去。

康寧愣站在門邊,心底一片茫然,沉重的苦澀已經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她甚至連思考都不會了。

她直站著,久久才移動腳步走回小房間,桌上燃著一盞燭燈,整個屋里顯得陰森昏暗,了無生氣。

白天可以透光的牆縫,到了晚上變成透風了。原本就不亮的燭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滅,外頭風聲淒厲狂呼,屋里則是晦暗陰冷,置身其間就像來到了冥府般陰森恐怖。

康寧知道今晚再也不會有人來了,她躲進被窩里,將薄被子緊緊裹住全身,雖是如此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歲末的天氣本來就酷寒,更何況是山上?冷冽的風從牆縫一陣一陣鑽進來,她仿佛睡在曠野空地上,這種猶如冰窖似的寒凍滋味,她還是頭一回嘗到。

她身子原本就單薄,以往嚴冬時她身上裹著毛裘,屋里燒著暖爐,手里還握著她爹特別請工匠替她打造的小巧懷爐……想到這兒,心酸的淚水又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從眼底冒上來。

「嗚……」她哽咽著,沒有人會料到她正遭受這種待遇。

爹……她愈想抽噎就愈止不住,身體更是寒得上下牙齒都打起顫來。

她在床上盡量縮成一團抵御寒冷,白天的體力透支,讓她哭著睡著了,卻又不時凍得醒過來,就這樣醒醒睡睡的,直折騰到天明。

離開柴房後的紀大娘,不把康寧的呼喚當一回事,直往別館書房走去。

見伍陽守著書房門口,她趨向前招呼。「伍爺。」一反方才的囂張跋扈,她的神色顯得極為恭謹。

「找侯爺?在里頭,你進去吧。」伍陽一張濃眉帥氣的臉孔和善地笑著。

紀大娘進了書房,房里有一座山水屏風隔著書桌,雷天昊就坐在桌前做他的事。

她微低著頭,喚道︰「侯爺。」

「嗯?」

見雷天昊出聲,她走進屏風後,開始向他報告今天打點處理的事務。

雷天昊只是听著,待她報告完一個段落,他頭也沒抬地突然出聲問了句︰「她怎麼樣了?」

「她?」

紀大娘起初微愣了下,不知侯爺沒頭沒腦地在問什麼,驀地,她恍然大悟,侯爺問的是那個新來的丫頭。

「回爺的話,那丫頭起先還頗拗,不過現在沒問題了,我會好好管教她的,爺放心。」

听到「管教」兩字,他眉頭微皺了一下,卻沒說什麼。待她眉飛色舞得意地說完,他淡漠地說了句︰「好好看著她,別讓她不見了。」

「是。」

紀大娘心中浮現疑竇,這丫頭究竟是何來歷,為何侯爺要特別交代她?她想著,不假思索問出口︰「爺,這丫頭是什麼人?」

只見雷天昊抬眼瞟了她一下。

紀大娘沒來由的心下一凜,嚇出一身冷汗。

她肥胖的身子一邊後退,一邊求饒,「小的該死,小的多嘴了。爺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小的告退了。」

等到她退出書房後,才重重吁出氣來。她揮著額角沁出的冷汗,別看侯爺長得俊俏,那帶著銳氣的利眸一掃,還真沒幾個人承受得了。

她口中吐出一縷白氣,搖著頭,逕自回房去了。

※※※

棒天,康寧照樣在天亮時被叫起床,在紀大娘的嚴厲監督下做粗活。

她的笨手笨腳常惹來一頓毒打,工作做不完就沒飯吃,她常有一餐沒一餐的,一到晚上就抱著薄被子凍得睡不著,不到三天原本柔潤晶淨的容顏就消瘦了,那雙靈活的水漾眸子,也暈出了淡淡黑眼圈。

可是一逮到機會,她一定會開口問侯爺什麼時候回來?在不在府里?

被煩透了的紀大娘,是連理都不理會她。

這天,她把沉重的木柴拖到廚房灶下,正想喘口氣向水荷姊討點東西吃,即被喊去幫忙洗菜。

她把大把大把的青菜抱到水槽下,卻站在那兒瞧別人,希望有人能注意到她求救的眼神。

可偏偏注意她的人卻是紀大娘。

「你又怎麼了!」她喝罵一聲,「別告訴我你不會洗。」

康寧怯懦地垂下眼睫偷覷她手上的竹篾條,微微點了下頭。

「你──」紀大娘大步沖過來,康寧心頭一悸,知道又要挨打了,瘦弱的肩膀縮了縮。

還好水荷出聲替她解圍。

「紀大娘,你甭生氣,凡事都有頭一回嘛,我來教她吧。」

水荷攔在康寧前面,把她一把推到水槽邊蹲下,開始和她一塊洗菜。

「水荷姊,謝謝。」康寧小聲道。

「不用客氣啦,人又不是一出娘胎就什麼都會。瞧,這葉子要這樣沖洗才不會洗碎掉……」

白天雖然有陽光,但是從山里流下的泉水還是冷得會凍人,康寧把手泡在冰水里洗著菜,突然囁嚅著開了口。

「水荷姊……」

「嗯?」

「你知道侯爺什麼時候回來嗎?紀大娘都不肯告訴我。」

水荷知道侯爺就在別館里,她天天送點心過去。

她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要找侯爺,這樣吧,下午我送點心時叫你,你跟我一塊去吧。」

康寧一听,感激地不住道謝。

心情一愉快,連做苦工也變得輕快起來,凍紅的指頭也不覺得痛了。

※※※

當伍陽看到跟在水荷後頭的人影時,大吃一驚,他知道她就是錯娶進門的小雨姑娘。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長得如此美麗,忍不住對她笑了一笑。

在這里對她表現友善的人沒幾個,那天她從花轎里曾偷掀起紅巾向外窺瞧,知道伍陽是誰,也對他微微一笑。

伍陽看傻了,這姑娘真俊啊……逕想著,雷天昊的聲音冷冷的從屋里傳了出來。

「誰站在外頭?」

水荷一驚,一拉康寧,應道︰「奴婢給爺送點心來了。」

康寧走進屋里,看到雷天昊坐在書桌後頭,提筆寫著字。見她們進來,抬頭瞄了她們一眼,手中的筆沒有間歇。

水荷把點心端上桌後,看著康寧,她已經把她帶到侯爺面前了,就看她要做什麼了。

康寧驚愕地看著雷天昊冷漠的態度,頓時不知所措。他明明有看見她的啊,可是他為什麼不理她?

「天……天昊……」

她一出聲,立刻被水荷從後頭急扯了一把,雷天昊漂亮的眸子更是倏地閃過一道冰冷的銳光。

看到他冰冷陰鷙的眼神,康寧心口陡地一悸,微顫著唇,擠不出聲音來。

雷天昊卻開口了。

「你還有事嗎?」他的聲音是冰冷的,對象是水荷。

「呃……沒事了,奴婢告退。」

水荷慌張說完,扯著臉色僵硬的康寧要向外走,可是康寧卻像泥雕木塑似地文風不動。

她清澈的眸子直視雷天昊。

「你……」她一開口,雷天昊銳盯她一眼,她惶恐地馬上改口,囁囁嚅嚅道︰「侯……侯爺……你……為什麼不理我?」含悲的聲音帶著一股哀怨。

雷天昊挑起一道眉,那雙炯眸掠過她頰邊那兩道清楚的淤青痕跡,然後掃過瘦尖的下巴,將那對隱隱泛著淚光的眸子看進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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