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有一件那麼難以置信,那麼非比尋常的事在發生,使她覺得她的腦子好像失去了作用,好像公爵是在講外國話,她听不懂。
趁幾個柯德農家人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之時,公爵走向她,她覺得好像在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中一般,很困難的向公爵行了一個禮。
「你叫什麼名字?」
「妲……羅羅……公……公爵……大人。」
她結結巴巴的只說得出幾個簡單的字。
「你听見我說的話了吧,妲羅,你要嫁給我。你多大年紀了?」
「快十八歲了,大人。」
鮑爵揚了一下眉頭。
「比我想的大些。你這一輩子都住在孤兒院嗎?」
「是……是的,大人。」
「你從未和人談戀愛是吧?」
「沒有……當然沒有……大人。」
「你能確定嗎?」
「非……非常確定……大……大人。」
門開了,神父走進氏族長廳,後面跟著費瑞克先生。神父穿著黑色禮服,領口配著細綿布白色帶子,手上拿著一本聖經。
他向公爵一鞠躬,再向柯德農他們一鞠躬。
「神父,我要你來這兒,」公爵說,「是要你主持我和妲羅——她沒有姓——的婚禮。這幾位紳士,想必你也認識,將作我婚禮的見證人。」
「很好,公爵大人。」
神父說話有濃重的蘇格蘭口音。然後他走到房間另一端,站在雕刻著馬克雷氏族的巨幅圖案的大理石壁爐前面。
他以莊嚴肅穆的神情期待著,手里翻動著祈禱書。
鮑爵伸手向妲羅,她有好一會兒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然後,很羞怯的,像沒有自己的意志似的,她把手指頭放進他的臂彎里。他于是領著她前進,直到他們站在神父面前。
費瑞克先生還兀自站在門邊,神父開始結婚儀式。
儀式很簡短,雖然妲羅從未參加過婚禮,卻在祈禱書上讀到過婚禮儀式,她這才知道英國版所載的儀式與蘇格蘭的有很多出入。
但是當神父說這些話時,卻是千真萬確的︰「赫倫‧特魁爾.亞克雷第五代公爵,馬克雷氏族長,你願意依照上帝的旨意與這位婦人妲羅成婚嗎?」
「我願意!」
這句話說得堅決而肯定。
「妲羅,你願意接受這位男子為你丈夫,服從他,臣屬于他,而終生服侍他嗎?」
「我願意。」
妲羅的聲音比耳語大不了多少。神父把他們的手拉到一起,公爵在她手指上套上一枚戒指,那戒指比她手指大了許多。
神父為他們作了一個祈禱,妲羅听不進去,也听不懂那禱詞是什麼。
她結婚了!嫁給一個兩分鐘以前才見面的男人!
這個男人正是她到蘇格蘭來的路上,一想到就害怕的人!
這個男人,現在她見到了,比她想像中的更可怕!
她結婚了!
第四章
「要不要我幫忙你更衣——夫人?」
最後那兩個字說出來之前,可以听得出停頓了一下。
「不……不用了,謝謝你,「妲羅緊張的回答。
「這間房子有好一陣子沒人住了,所以我升了火爐。雖然現在是夏天,晚上還很冷。」
「謝謝你,馬克雷太太。你設想得真……真周到。」
避家看看房間四周。
「沒有什麼要我做的了……夫人?」
「夫人」兩個字之前,又有一陣遲疑。
「不用了,謝謝。」
避家走出了房間,剩下妲羅一個人。她站在有高高天花板的臥房中,她知道這是有城堡以來,歷代公爵夫人睡覺的地方。
她想起先這個房間一定是簡單樸素的,可是現在是豪華精美無比,華美得叫她害怕。
那張有頂篷的大床,垂著刺繡精美的簾帳,她作夢也沒想到今生今世會睡在這樣的豪華大床上。
那精工細嵌的家具,邊緣鍍金的鏡子,牆上的畫,這一切都好像對她這樣一個不相稱的人構成太大的壓力。
可是她已是亞克雷公爵夫人了!
妲羅心里明白的很,何以管家稱呼她為夫人時,總覺難以開口,城堡中其他的人稱呼她也是一樣。
她緩緩的月兌衣,當她御下她的友布衣服時,她在發抖。
當婚禮過後,管家馬克雷夫人領她到房間時,她對自己的衣著,自慚形穢。
她們走過掛著巨幅畫像的走道,這些畫像都是亞克雷家族的祖先,妲羅覺得他們都在輕蔑的看著她。
看到兩個婢女從她帶來的柳條箱里,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舉起來,她覺得很不自在。
她知道僕人們驚于她的行李之少,不下于驚訝她現在的新身份。
現在,她才恍如大夢初醒,一時明白了。但是她仍舊感到麻木了似的,好像腦子已停止了作用,想要了解到底是怎麼同事,或者尋思將來會如何,都不大可能了。
她好想見見費瑞克先生,請求他的安慰和指引。但是當柯德農族人被迫向她行禮的時候,費瑞克先生已經不在那間房里了。柯德農族人很不樂意的行了禮,就離開了城堡。
當柯德農族人都走了以後,留下一種氣氛,妲羅看得出,那是仇恨。這時費瑞克先生才再次出現。
她眼中帶著解月兌的神色望著他,但是她還沒說話,公爵就說︰「我想和你談談,費瑞克先生,我建議咱們到我書房去吧。」
「好極了,公爵大人。」
就在這個時候,馬克雷太太出現了,妲羅想,一定是費瑞克先生要她來的。
「馬克雷太太,這是亞克雷公爵夫人,」公爵用冷冷的聲音說。「請你領夫人到她的住處,好好服侍她好嗎?」
馬克雷太太行了禮,轉身領妲羅走,妲羅絕望的想著,她正走入一個全新的生活,卻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過她總算知道公爵很早吃飯,她必須在晚餐之前沐浴包衣。
她只剩一件乾淨的衣服,而那件比其他兩件更破舊。
在孤兒院里,衣服都是穿小了又傳給另外的孤兒穿,直到成了破布,只能當擦地的抹布用為止。
那些出院當學徒的還不能把孤兒院的衣服帶走,這些衣服得留下來給身材相同的孩子穿。
然而妲羅已在孤兒院待了很久,她的衣服還算是新的,因為她是自己縫制衣服。
她知道貝洛菲太太不會給她錢買布料,可是前亞克雷公爵夫人曾用低廉的價格大批買進一匹又一匹的灰棉布。
因此她只要有時間就可以為自己做件新衣了。但是找時間恐怕是最難的事了,妲羅有這麼多孩子要照顧,自己所余的時間實在是少之又少。
她記起已經兩年多沒有做新衣服了,她想在北上之前若有時間做一件該多好。不過現在她告訴自己說,她已經是公爵的妻子,她應該可以穿不同的衣服了吧。
「公爵的妻子!」
她重復一遍這句話,當時她在端進臥房來的浴盆中洗澡,浴盆放在一張極大的波斯毯上,還可以讓她在毯子上擦乾雙腳。
這是她很少經驗到的奢侈享受——能夠單獨不受打擾的洗澡,而且不必匆匆忙忙的洗。
水異常柔軟,些微帶黃褐色,妲羅驚異的注視著那水,忽然想起來,那是費瑞克先生告訴她的,蘇格蘭所特有的蘚苔水。
是兩個婢女把浴盆端進房里來的。雖然她們很有禮貌的招呼妲羅,但她知道,她們都很羞怯!她也覺得沒什麼話好對她們說,她們也只好默默的侍候她。
她穿好衣服正在猶豫該做些什麼時,馬克雷太太回來了。
妲羅知道,這老婦人待她很冷淡,而且動作僵硬,她也看得出來。這位管家顯然很不情願讓一個孤兒院的小孩當她的女主人,這也難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