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為媒 第4頁

她穿過大廳,走進了客廳,她知道她得單獨待一會,她必須好好想一想。母親把這間房子布置得非常舒適。她環顧這間房子,感到自己全身心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它仿佛在她耳際回蕩。

「我怎麼辦?哦,上帝,我怎麼辦?」

她好象掉進了一個陷階人能自拔,看到自己被人從她和母親曾經快活地生活在一起的這所房子帶走,帶到了邸園另一邊的那座荒涼的大家宅。

一旦到了那里便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能被迫嫁給她的堂兄,僅僅是因為,她的堂兄和他父親都要她的錢。

她比誰都清楚,他們離開大宅的原因首先是大宅的管理費用極大,再加上莊園的維修費,即使她母親那樣有錢也難以量入為出。

不管怎樣,在她父親遺棄她母女後,母親就不喜歡那座房子,而住在美麗的安妮皇後時代的道爾大宅里,則感到快活得多。

現在泰麗莎推想,她叔叔一心想在這個祖傳的大宅里來當這個一家之長。但是如果沒有一筆財富,他就會和她父親一樣,無法維持這個大宅。

于是他想出了這個主意,照叔父看來,這個主意是非常聰明,如果她嫁給了他的長子魯珀特,他們就可以過好日子了。

但是他根本不考慮魯珀特並不愛她,因此十之八九會象父親對待母親那樣對待她。他起初會先到相距不遠的倫敦去尋歡作樂,然後恐怕就忍不住要住到巴黎去了。「我寧死也不忍受這個,」泰麗莎對自己說,「即使我不象媽媽愛爸爸那樣愛他,但是被甩在家里,包括佣人在內,人人都替我難受,這還不是等于當人下人嗎?」「我今後何去何從?」

這個問題又在她的耳際回響起來。

她很清楚問題的答案。

她一定得走,至于去哪兒,如何走,這無關宏旨,不過走她是走定了,去安排她自己的生活。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她自然必須放聰明些才行。

她十分肯定,叔父是不會輕易讓步的。

叔父把一切都盤算好了,步步為營,只要有辦法,泰麗莎的財產是逃不出他的手心的。泰麗莎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會兒,她的樣子顯得比她的實際年齡要老多了,那一雙灰色眸子變得很嚴肅。她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凝望著灑滿陽光的花園。

第二章

泰麗莎坐著沉思了很久,然後慢慢走上樓,順著走廊走到縫紉室,她知道她在那以能找到熱納維葉芙。

熱納維葉芙現年五十多,她是同泰麗莎的母親從法國來照顧泰麗莎的,打從泰麗莎有記憶以來,她就特別寶貝泰麗莎。

她在英國住得很久了,佣人們忘記了她是法國人,而把她叫做「珍妮」!事實上,這個名字是泰麗莎給她取的,當時她很小,發不出「熱納維葉芙」這個音來。不出泰麗莎所料,珍妮當時坐個縫紉室中央的方形松木桌邊,補她的一件睡袍上的花邊,她是那樣全神貫注地干她手中的活,沒有听見泰麗莎走進屋來。

接著,她一抬頭就看見了泰麗莎,便笑了。

這是一張慈祥的臉上露出的慈祥笑容,但是熱納維葉芙的眼神是憂郁的,當泰麗莎走到桌邊,在桌子的那一邊坐下的時候,她問道︰「您叔父來干什麼,小姐?」

泰麗莎倒抽了一口氣。

「他告訴我,要我嫁給他的兒子魯珀特,據他說,這樣我就不會吃那些專為搜刮財產的人的虧,但是實際上是因為他們想我的財產!」

珍妮的兩只手落到了膝上。

「沒門!」她喊道。

講話時,她的法國口音幾乎听不出來,毫無疑問,她被她听到的話嚇壞了。她兩眼直盯著泰麗莎,好象她準是搞錯了。

「是真的,」泰麗莎說,「珍妮,你得幫我。」

「我怎麼個幫法?」

「我要走,在什麼地方躲起來!當年爸爸那樣對待媽媽你是知道的,所有的男人都叫我惡心!」

珍妮安慰她說︰「你會改變主意的,我的孩子,但是他們不能催得那麼急。」「愛德華叔叔根本不打算給我時間,他已經安排好我在六月底或七月初完婚!」泰麗莎提高了嗓門回答說。

「我的天!」

她的話說得非常平靜,但是泰麗莎知道,這個老佣人嚇得多麼厲害,熱孝還在身就讓她嫁人!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我不得不盡快從這里逃走,」泰麗莎繼續小聲地說,「此時能指望的,珍妮,只有你!」

「您知道,您叫我怎麼辦都成,」珍妮回答說,「但是,小姐,您太年輕了,不能獨立,您得躲到哪家親戚那里。」

「你以為他們當中會有人違抗愛德華叔叔的意志把找保護起來嗎?」泰麗莎問道。「再說,媽媽的錢將會留在家里沒法帶走,他們正求之不很哩!」

珍妮點了點頭,象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泰麗莎肯定珍妮知道︰如果伯爵要住在家族大宅里,繼續過一種豪華生活,他會需要花泰麗莎母親的多少錢。

泰麗莎坐不住了,她從桌邊站了起來,走到房間的那一頭。她說︰「母親因為有錢吃了一輩子苦頭。同一個陌生男子結婚我可受不了。這且不說,我要千方百計阻止霍姆家族連個商量都沒有就揮霍我的錢財。」

她的聲調放低沉了,然後又提高了一點,她說︰「爸爸去世前回家的唯一目的就是從媽媽那里榨取錢財。我們那些親戚對我們母女孤苦無援的處境從不關心,這樣一直到媽媽去世。現在他們倒關心起我來了,還不是因為我有錢!」

她走到窗前,盡量個讓眼里的眼淚流下來,這是她談到母親而引起的傷心淚,也是憤怒的眼淚。

如果她放任自己,她就會又跺腳又喊叫,甚至亂扔東西。但是她從小就受教育要克制,因此她停下來看著外面的陽光,極力不把已經溜到嘴邊的話講出來。

好像過了好一陣,她轉過身來,走回桌邊,說︰「咱們想想該怎麼辦吧,珍妮?」

「咱們能做什麼呢,小姐?」珍妮問道,「再說,您從叔父身邊逃走,他決不會讓您得到一分錢。」

「這一點我已經想過了,」泰麗莎回答說,「正因為這樣,咱們得帶一些錢走,多多益善,而且還要掙些錢,使咱倆能過得舒服一點。」

「掙錢?」珍妮尖聲叫喊,「您怎麼能去掙錢?您一個小姐家,一輩子沒干過活!」「這不假,」泰麗莎同意說,「但是我受過全面的教育——這是母親堅持的,我總能夠做點什麼事!」

她坐了下來,兩手托著她的小尖下巴。

「珍妮,現在讓我們放實際些,」她說,「考慮一下我能做些什麼。」

她停了一下,接著慢慢說︰「第一,我能說地道的法語,這是母親親自督促下學會的!第二,我可以做針線活,做得不如你好,但還可以。第三,我的騎術比絕大多數婦女高明,幾乎可以趕上爸爸。第四,……。」

她停了一下,「我肯定還有幾門本事可以掙飯吃。」

在她講話時,她望著珍妮,珍妮仍然盯著她瞧,一頭霧水。

「小姐,您是不是真的想說您要靠當中一種本事來謀生?這可不成!」

「不,肯定能行!」泰麗莎口氣堅決。「說老實話,由了我不打算背上那種有丈夫或者孩子拖累的包袱,所以我總得干點兒什麼,不然,我的腦子真會生銹了。」在她講話時,她想到父親除了一門心思尋花問柳之外,腦子里就沒有別的。一想到父親,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很快接著說︰「有點事可做,我會快活,何況你我即使不能靠財產,也能夠過上舒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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