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琳達抽搐了一下,驚醒過來。
一時之間,她想不起她在哪兒,然後她看到燃燒過半的蠟燭,想起她正坐在扶椅上,全身僵冷。
他沒有來!
她的手槍仍在她身旁,沒有人開過這扇門。
她站起來,打了個寒顫,壁爐上的磁掛鐘時針指在「三」的位置。
她瞪大眼楮。她這回至少睡了三個小時!
現在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她丈夫不會來了,她可以上床睡覺了。
她一邊月兌掉罩抱,一邊擔心地看著房門,怕他這時間進來。
她溜進絲被,把手槍放在枕頭下,以防萬一。
被窩既溫暖又舒適,但她並沒有象她所想象的那麼快睡著,反而陷入了苦思。為什麼他不進來呢?
好歹他不象是個輕易放棄權利的人。
接著一個幾乎不可置信的念頭襲向她。可不可能——他對她毫無興趣?
羅琳達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老實說,她不得不承認,打從第一次跟德斯坦‧海爾見面開始,他注視她的神情就從未流露出一絲仰慕。
甚至在今天,當她穿上為她準備的禮服與面紗時,幾次他倆眼光相對,她都發覺他的眼神與嘴角仍滿是嘲弄。
可不可能——在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中,她嫁給一個對她毫無興趣的男人?
這是個令人震駭的發現,好一陣子,羅琳達覺得自己一定判斷錯了。
盡避她現在松弛下來,不必擔心她丈夫會對她采取任何行動,可是她體內女性的本能卻被他的淡漠激憤了。
在她身後總有一長列的仰慕者尾隨不舍。她習慣于接受每一個男人的謅媚與恭維,除了那些長一輩的人——他們對她種種離經叛道的行為既驚訝又憤怒。
接著,她不禁氣餒地發現一個問題。
如果他完全不被她吸引,她如何找機會駕馭他、控制他,使他服服貼貼的?
微曦初現時,羅琳達才昏昏睡去。等她醒過來,又發覺纏繞整夜的問題再度浮現腦海。
她要女僕八點叫她起床,女僕們準時推門進來。她又覺得沒有必要這麼早就跟她先生踫面,就要她們把早點送到床上來。
早點放在一個大托盤上,送了進來,上面蓋著花邊絲巾。
瓖銀邊的碟子、法國制金子與茶杯都優雅地陳列在托盤上。
羅琳達不禁想起她在老家用餐的情形︰道格曼太太難以入口的菜,缺口裂痕的瓷器,生銹的銀餐具,在在都浮現眼前。
「你知不知道今天上午有什麼節目?」她問一名女佣。
「主人要我在你醒時轉告你,夫人,他十點半要騎馬外出,希望你能跟他一道。」
「謝謝你,」羅琳達大聲說︰「請你替我準備馬裝。」
她內心氣憤地感到這又是一道命令。
他並沒有征詢她的意見,只是要她這麼做。
「遲早我們會讓彼此了解的。」她心想。
但她直覺到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當她到浴室淋浴時,突然想到,如果要達到駕馭他的目的——讓他象別的男人一樣服貼——首先她必須擄獲他。
她不禁對這個念頭倒吸了一口氣。原先她所想的是針鋒相對,戰斗到底,處處蔑視他,讓他陷入無比的痛苦,最後他將屈服在她的意志之下。
但她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種戰略不會達到預期的成果。意志與意志對抗的結果,她幾乎沒有絲毫勝算的把握。
不,她必須找出更好的辦法。
她必須十分迷人。她要用自己的絕世美艷來擄獲他,就象她擄獲其他男人一般。
可是,要隱藏她對他的憎惡卻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她想,好歹她得盡力去做。
在她這一生中,只要她想得到的,她都竭盡全力朝目標推進,不達目的絕不中止。
「我要使他愛上我,」羅琳達告訴自己,「然後他會得到他應得的報應。」
她全然忘記他曾拯救父親月兌離悲慘的深淵,還有他曾付出遠超過實際價值的款項來買他們的破房子。而且他是個名正言順的丈夫,有他應得的權利。
她對他的憎惡這般強烈,所以她決定用任何可能的方法來征服他,不管是好還是壞。
「他會愛上我的,」她冷靜地告訴自己,「當他無法自拔時,我會嘲笑他,就象我嘲笑其他男人一樣。」
她知道鄙夷的笑容比冰冷槍管的威力要大上許多,尤其是在一個男人陷入情網時。
她還記得她在無數次的拒絕中,如何嘲笑愛德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頭找她,就象只搖昆乞憐的忠實老狗。
那就是她懲罰德斯坦‧海爾的方法——懲罰他強迫自己做太太。
那也就是她的報復行動。不管目前的勝算是多麼渺茫,最後她終將成為勝利者。
至少她可以確定一件事——她不必每天晚上拿著槍,擔心一個對他毫無興趣的丈夫闖進來。
她順便關照女佣︰「我找不到房間的鑰匙。有時候我想關起門來睡個午覺,不希望有人來打擾。你可不可以問一下管家鑰匙到哪去了?」
「是的,夫人。」女佣說︰「我也奇怪為什麼鑰匙不見了!」
這確是件令人費解的事,羅琳達心想。德斯坦‧海爾似乎沒有理由拿走她的鑰匙,因為昨晚門戶洞開時,他也沒有闖進來。
她穿著一件精致的青用馬裝,外被一件飄拂著白色流蘇的馬甲,媚中帶剛。十分誘人。
她戴著一頂別致的三角帽,上頭還插著一根羽毛。當她第一次戴著這頂帽子在倫敦海德公園亮相時,著實引起了一陣騷動。
她花了不少時間安排她的發型,馬褲下的馬靴的擦拭得光可鑒人。
當她下樓時,靴子上的馬刺發出了清脆的丁當聲,她的馬褲颯颯作響,她直覺自己是溫柔女性與雄偉戰士的完美組合。
當她看到站在大廳的德斯坦‧海爾時,故意流露出溫柔的眼神。櫻唇微啟,誘人地微笑著。
「我很榮幸能得到你騎馬出游的邀請。」她說︰「你準備上哪兒去?」
「我想你或許願意看看我在這塊土地上所作的一些建設。」他說︰「現在我也想依樣整修你們那塊土地。」
「那一定十分有趣。」羅琳達愉快地回答。
就算他對她的轉變態度感到驚訝的話,他也沒有表現出來。
他們並肩走向大門,當羅琳達一眼看到等候在門口的兩匹馬時,她的痴迷與興奮可就如假包換了。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棒的馬。
遍她騎的那匹雌馬除了鼻子上有塊星形的白毛外,一身閃亮著黑色光澤。
德斯坦‧海爾的那匹種馬卻全身烏溜溜地,毫無暇疵。
羅琳達走到她的雌馬前,拍拍它的鼻子,溫柔地對它耳語,就象哄小孩般。
「它叫什麼名字?」她問。
「愛喜兒,」德斯坦‧海爾回答,「我把所有的馬都取了印度名字,我騎的這匹叫愛卡巴。」
僕人幫著羅琳達上了馬鞍。
她感到愛喜兒對她手執馬韁有了反應,她的感覺就象一個音樂家拿到絕佳的樂器般驚喜。
幾周來,她第一次忘掉一切,縱情馳騁;她有一種無可比擬的狂喜之感。
有好一段時間,她忘掉了所有的憎惡,仿佛與燦爛的陽光融為一體。
第五章
中午休息時,羅琳達對整個上午的成果感到十分沮喪,她企圖蠱惑丈夫的種種努力似乎毫無進展。
他一直表現得彬彬有禮,事實上可說是溫文爾雅,泱然大度。
當他跟她暢談一些有趣的話題時,他簡直象在和一個年長的姑媽陳述他的觀點。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流露出愛慕的眼神——這使她的自尊頗受打擊。
在過去,男人一眼見到她,都會被她的絕世美艷震懾住,接著就會想盡辦法接近她,企圖把她佔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