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姿拉著她上船,「是啊!不過我不喜歡,太招搖了。其實我家另有一艘白色小船,雖然只能坐二三十人,可是布置清雅,船行時又格外幽靜,不像這一艘,聲音太響,晚上我都睡不安寧,可是我哥不同意用那艘船,說太小家子氣,要帶的人和物又多,裝不下。」
江夏離低呼問︰「你該不會姓溫吧?」
她猛地回頭,吃驚地張大眼,「你、你怎麼猜到的?」
「全東岳除了溫家,還有誰能有這樣的大船?更何況,我今日剛剛在府衙見到了溫家的大少爺。」
「你說我哥啊?」溫千姿偷笑著,「他和這里的知府劉青樹是朋友,我說我有重要的事要來彭城一趟,他就順便也來看看他的故友,沒想到你們倒先踫面了!怎麼樣,我哥那個人……很難相處吧?」
原本以為她會稱贊自己的哥哥一番,沒想到她對哥哥會是這樣的評價,致使自己心中原有些悶堵,此時也被她逗笑了。「是挺難相處的。」
「你大概想不到,我們家中敢和他說話斗嘴的人,只有我一個,其他人都躲著他。他那個人,初見時你會以為他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但只要說上幾句話,就會讓人氣得七竅生煙,但是礙于他財大勢大,沒有人敢惹他,他也就是在皇上面前有幾句客氣話罷了,但是一出皇宮,就變了嘴臉,上個月他還罵皇上老奸巨猾,故意耍花樣套他的銀子花。」
江夏離越听越開心,不知不覺把溫千姿當作自己的閨中密友,「你哥脾氣這麼臭,就沒人勸他收斂點?」
「我爹娘去世得早,以前雖有姑母主事,但對他特別溺愛,自然把他寵得無法無天了。」溫千姿帶著她來到大船三層的一間寬敞明亮的大艙內,吩咐左右手下,「讓後廚備一桌看得上眼的飯菜來,今天我要請客。」
本來不想和溫家人扯上關系,但就是這麼巧,剛剛被溫廷胤氣到,偏偏又和溫千姿做了朋友,想來這也算是緣分,她就順其自然,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有個有錢的朋友也不是什麼壞事,起碼溫家廚子做的飯菜的確好吃。
滿桌的精致小菜,真讓人想不到是在船上做出來的,就算在京城的大飯莊,也少有能做得如此色香味俱全的料理。
「你哥很講究吃吧?」江夏離忍不住問。
溫千姿笑著搖頭,「其實他並不講究吃喝,是我喜歡,所以讓家里的廚子常常變換菜色。怎麼樣,這里的每道菜都是我親自試吃過的,我最喜歡這道三色豆泥,除了我家廚子,別家都做不出來,上次皇後還借了我家廚子去做這道菜呢!」
江夏離微笑听著她滔滔不絕地講著認為有意思的事情,京城這兩個字,便不斷出現在腦海中。
京城……她已經兩年沒有回去了,那里的人和事,彷佛都變得模糊了。
彭城是個好地方,山明水秀,臨近大海,又屬邊陲,民風純樸,治安良好,是個適合安家養老的好地方,每天隨著晨夕交替,她甚至忘了時光是怎麼流逝的,這樣的日子愜意到了極點,即使有再多的傷痛,也可以在這種環境中,慢慢地療傷,讓傷口愈合。
直到溫千姿忽然提到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這本已不痛的傷口,猛地狠狠抽疼了一下
「下個月,京城的柳家二公子就要成親了,說是要用西海的珍珠做一艘珍珠船給新娘做聘禮,已經約好東川的君家幫忙制作,可是西海的珍珠一定要從我家的商行買,要我說,若是夫妻恩愛,有沒有這種東西也沒關系,若是夫妻之間一點情意都沒有,就算金山銀山堆在眼前又怎樣,柳二公子未必就能美滿。」
「為什麼?」江夏離呆望著眼前淡雅的青色桌布,狀似無所謂的問。
「柳家以前是做皮貨生意的,近年來開始做起船運生意,柳二公子要娶的這位趙家姑娘,是皇後的表妹,任誰都看得出來是為了利益而聯姻,這樣的婚事豈有真情?我最不屑這種人了!可偏偏我家是做生意的,所以珍珠還是得賣,不過我已經交代下去,就給他們成色比較差的珍珠,然後再提高價格,坑死這個冤大頭。」
她嫣然一笑,「就不怕砸了你們溫家的招牌?」
「不怕,這點小事還砸不到我家招牌,明年皇上要向我家買船,那件事若辦成了,才是大買賣。」
江夏離听了半晌,忽然問道︰「這附近有一艘沉了的古船,你知道嗎?」
「古船?你是說那艘東野的商船吧?」溫千姿果然知道,「我哥曾想找人去打撈,據說里面有不少好東西,但是因為沉在公海里,打撈權不知歸誰,這種事要不就是秘密的做,要不就是大張旗鼓,無論哪一種,都肯定會有人吵著要分錢,我哥說這是個麻煩,還是不踫為妙,不是他怕得罪誰,而是他最討厭麻煩。」
就在此時,溫家的僕人上船稟報,說有人找小姐。
溫千姿站起身,「我去看看,你可以在船上四處走走,我哥不在,你可以隨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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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離的確對這艘船充滿好奇,像她這樣靠想象賺錢的人,一旦遇到新鮮事物總要留心查看一番,所以得到溫千姿的許可後,她便沿著三層的船艙一一看去。
三層除了這間最大的船艙是吃飯用的,隔壁的兩個船艙都裝飾豪華,門口的婢女說,一個是溫千姿的臥室,另一個是溫廷胤的。
這種地方一般涉及主人最大的隱私,她不想讓人家誤認為自己想窺探人家的秘密,只在門口匆匆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二層被分隔成了七八個小房間,左邊三間是家丁和婢女們的住處,右邊有兩間都裝滿了書籍,看來溫廷胤也是個好書之人,這點倒讓她對他的反感少了幾分。
待她走到最里面的一間船艙時,發現這一間船艙比其他幾間都要大上兩三倍。
船艙的中央放著一張寬大的桌子,艙板上懸掛著一張巨大的地圖,確切地說,是一張航海圖。
江夏離走進去,在那張航海圖前站定。這上面不僅繪有東岳和西岳的海域,周邊十幾個國家,都被繪制其中。
密密麻麻的路線看得人頭暈眼花,有些地方用旗子標示出來,不知道代表著什麼?有些地方則用奇怪的印章蓋了一個印記,其中,距離彭城最近的一個小標記旁邊,寫了「東野」兩個字,大概就是東野沉船的所在吧……
她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身後的艙門眶當一聲,她猛然回頭奔到艙門口,用力推了推,推不開,用力把艙門把手往下壓,竟然也打不開?!
她慌了,以為有人故意和她開玩笑,便用力拍門呼喊,但是喊了半天都沒有人理睬,直到她拍得手掌都疼了,才又泄氣地坐回艙房中央。
細細回想,到底是什麼人把她關在這里?將她關起來,又有什麼好處?
從昨天店內來了個要賣故事的大漢,晚上有人企圖模進她的房間,到早上看到那大漢離奇死亡,然後她被帶到官府問話,偶遇溫家大少爺溫廷胤,回到店里,溫廷胤的妹妹溫千姿又出現,還是她的忠實讀客,請她到溫家的船上做客……
這些事踫巧都在這兩天內接連發生,而她就是那個最無辜的人,從一名普普通通的掌櫃,成了一樁陰謀的受害者。
若是將她關在這里的人,就是將她扯進那起命案的黑手,那下一步,那個人會怎麼做?殺了她,讓她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