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虎!」端坐主座的男子忍無可忍地自緊合的齒縫里擠出令他直想磨牙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忍受下去,這家伙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別用那種可怕的聲音喊我,不然我會以為這里不再歡迎我了。」
青虎說完後,照例不理會主人的壞脾氣,腳步從容地走到最末的一張椅子坐下,蹺起二郎腿。
由于這樣的場面大家都司空見慣了,除了屋子的主人以外,倒沒人放在心上。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主子不客氣地質問,「我還沒為上次的事怪你,你倒拿起喬來!」
「我就知道你這個人老愛把錯都歸咎到別人身上。當初是誰說︰‘妙呀,妙呀’的?又是誰說︰‘只要是男人,就忍不下老婆紅杏出牆的氣,尤其是被視為天下至尊的皇帝!只要想到他會在承受被背叛的羞辱的盛怒之下,親自下令殺了花朝與趙貴妃,我就……哈哈哈……一個是他的愛妃,一個是他視為至親的朝表哥,天真那家伙不氣瘋才怪!哈哈……」’青虎將當時主子的話模仿得惟妙惟肖,就連笑聲也幾乎從同個模子印出來,令主子氣得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
「當時你和在坐的大人全都覺得那會是個好主意,也全都認為皇帝會在盛怒下斬了花朝與趙……不,現在該改稱寶瓶公主了。皇帝沒照我們的期待殺了兩人,又不是我的錯,我怎會知道皇帝的肚量那麼大,連老婆紅杏出牆都可以忍受……不,整件事根本是他主導的!他當寶瓶公主是姐姐、是表嫂,而非老婆,自然就沒有戴綠帽的怒氣了!皇帝這人的氣量完全超出我的預料——」
「我叫你來,不是要听你對皇帝歌功頌德!」主子氣呼呼地打斷他,只要回想起三個月前自己在左丞相趙政道的壽宴里鬧出的笑話,他就有種撞牆的沖動。
「你現在會說這種話,當時怎麼不把他們的關系給搞清楚!你知不知道那些皇親國戚全在背後笑話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說我自以為可在皇帝面前邀功,結果是自討沒趣,還惹了一身臊!」
里啪啦, 里啪啦……火氣還真旺呀。青虎耐心地等他發完這頓脾氣,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別忘了,趙千慧以貴人的身份進宮時,我根本不在京里。倒是你們這些在京中的人,為什麼也不知道?」
說完,他銳利如鷹的目光不客氣地掃視在坐者,最後落向主位。
「我……」主子一時語塞,未發完的怒氣哽在喉頭發作不得。
「青虎大人,那是皇帝的私事,我們這些人里沒一個是他的親信,又豈會知道這種事!」替主子解危的聲音,出自主人左邊第二個座位的青衣大漢。
他叫作庫克,是主子最寵信的屬下之一。
「對呀!皇帝整天就愛在女人和太監堆里混,與我又不親,我哪會知道!」主子跟著附和。
青虎不置可否,只是冷冷一哂︰「你們都不知道了,我更不可能會知情!」
「你不是跟朝——」
「咳咳咳!」青虎以幾聲輕咳打斷主子的話,不悅地瞪他,「連花朝都不知情,我更沒理由知道。我都已經盡力而為了,事情還是這樣,我有什麼辦法?況且,此刻已事過境遷,再去追究是非曲折有何意思?還是你找我來,就為了算舊賬?」
「當然不是。早朝上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主子自知失言之下差點泄了青虎的底,急忙轉移話題,目光輪流在廳內的每張臉孔看去,「不管姽方的芳蘭公主是不是所謂的九命天女,光從岳朗清對她的描述,便知道她是個難纏的女人,皇帝娶了她,無異如虎添翼,想除掉他就更困難了!」
「主子說得對。光是御林軍統領花朝和寶瓶公主就很難對付了,宮中要是再添這樣一位文武全才的皇後,我們想除掉皇帝無異痴人說夢。」庫克附和。
「是呀,是呀……」在坐者也跟著點頭。
「那就除掉她。」青虎淡淡地道,那無所謂的語氣仿佛說的不是人命,而是只螞蟻。
「你、說得容易!」主子哼道。
「說的當然比做的容易,但做起來其實也不困難。」青虎的語氣依然是輕描淡寫。
「哦?」主子懷疑地睨視他,「你所謂的容易,該不會跟上回一樣,弄到後來一場空,便宜了別人吧?」
「如果你一定要捉著無法挽回的事做文章,那也不用談下去了!」青虎冷哼一聲站起。
「青虎大人,主子不是這個意思,您留步呀!」庫克邊賠笑臉,邊向主子示意。
後者盡避有滿月復的不滿,仍勉強收斂住怒氣,悶聲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重蹈覆轍。」
「哼!」青虎坐回原位,從鼻孔哼出的語音冰冷,「難道我就想重蹈覆轍嗎?上回的事是人算不如天算,但不管怎樣,也沒讓你吃虧到哪里去!趙千慧如今身為公主,又與花朝成了親,再不能像往昔般名正言順地與皇帝形影不離,就算你還想在皇帝壽宴那種場合動手,趙千慧也不可能再坐在皇帝身邊,替他擋掉刺客的暗殺了。」
主子不置可否。
經過了上回的失敗,花朝對皇帝的保護更加的嚴密,想再用這種方式除掉皇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沒多費唇舌辯解,直接導人正題。
「你剛才所謂的做起來不困難,是表示已經想到法子除去芳蘭公主?」
「那芳蘭公主人稱八寶公主,據說還是姽方第一高手,要除去她可不容易。」庫克語帶保留。
青虎睨他一眼,嘴角微朝上彎。
「反正又不是我們動手。」
「青虎大人的意思是……」
「最不樂意見到芳蘭公主嫁給天朝皇帝的人,可不是我們。」
庫克眼楮一亮,「小的明白了。青虎大人是指莽國必然會全力破壞這樁婚事,不讓芳蘭公主嫁進天朝。」
「莽國一向野心勃勃,之前遣使向姽方王要求聯姻,為的便是想聯合桅方,對天朝不利。沒想到桅方王不但沒答應婚事,反而將女兒嫁給天朝皇帝,莽國國主在不甘心下,必然會設法阻止這樁婚事。我們只要順勢推波助瀾,適時的幫襯對方,不但可假莽國之手破壞這樁婚事,說不定還可以順便除掉岳朗清父子。」
「啊!」眾人听到這里,心跳都不由急促了起來。
「這樁婚事是岳朗清談成的,代皇帝去迎親的又是岳翕,中途要是發生了什麼事,岳朗清父子難辭其咎……妙呀,妙呀!」主子不住地贊嘆,一掃之前的沉郁煩惱,眉眼都飛揚了起來。
「哇哈哈!就算岳朗清是皇帝的親母舅,岳翕那小子又與皇帝向來親近——上回就是這小子破壞了我的事!」說到這里,他咬牙切齒了起來,「皇帝也不能無視于他們捅出的婁子!只要莽國得手,或將芳蘭公主擄走,或是干脆殺了她,都將引起妮方王震怒。到時候,為了平息桅方王的怒氣,皇帝還不揮淚把岳朗清父子給斬了?我再加把勁,這次非讓岳氏一族抄家滅門不可!」
這家伙又想把人抄家滅門了?
青虎搖頭嘆息。
「好,就這麼辦!庫克,這件事交給你處理,你迅速聯絡莽國,由我們從中幫忙他們潛進天朝境內,務必要在途中解決芳蘭公主!」
「啊?」主意又不是他想的,怎會派到他頭上來?
庫克苦著一張臉,求救似的看向青虎。後者心知主子有意防他,只冷冷一哂,對庫克聳聳肩,表示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