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情郎愛說笑 第8頁

呼顏克發出令人畏寒到心底的怒哼,打斷海寧對風揚的贊賞,頓時將她嚇得噤若寒蟬。

其實,海寧眼里閃動的贊賞及渴慕光彩並不是因為風揚,而是風揚的愛徒古振塘,但呼顏克並不知情,故而對她這番話感到極度的不快。

「風揚是你父親,你當然會為他說好話……」

「呼顏前輩,我尊重你是長輩,請你不要亂講話!」海寧無法理解他為何會一再這麼說,神情顯得不耐煩。「晚輩姓海名寧,又不姓風,風師伯怎會是我父親?家父在奉天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母劉氏出身名門世族,我在家中排行最小,不信的話,你可以到奉天打听。」

見她神情憤慨,顯然是對自己的身世不知情,呼顏克心里的怒氣陡然消失,目光跟著梭巡向她眉眼處,緩緩地道︰「你有雙像風揚的眼楮……」

「我不曉得我眼楮像不像風師伯,我又沒見過他。」她快被他的固執給煩死了!

呼顏克沉默了下來,知道海寧並沒有說謊。

海潮有十七年的時間未踏入長白,而依他對風揚的了解,要是他知道海潮為他懷了女兒,必然會不顧一切的前去尋找她們母女,但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這表示風揚並不知道自己跟海潮有個女兒。

而海寧既然對自己的身世毫無所悉,便不可能上長白認父親,所以她說自己沒見過風揚是可以相信的。

呼顏克記起第一次見到海寧時,是在風揚的靈堂上,當時風揚已過世,海寧自然無從知道自己的眼楮有沒有像他。

「風想柔你總見過吧。」他轉換說法,「她的眉眼酷似其父,而你的眉眼幾乎跟風想柔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這點你能否認嗎?」

海寧愕然抽氣。

風想柔的臉龐閃現在她腦中,俊挺的眉宇陡然蹙起。

長白派里的師兄弟曾開玩笑的說起她跟想柔的相像,連古振塘都附和過,但她跟想柔都只是一笑置之,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听呼顏克一再的提起,她被迫必須正視這個問題,陣陣驚慌在內心里的燒,擴散向全身,令她頭暈目眩。

「你應該知道海潮和風揚相戀的事吧?風揚與雪晴芳成親那天,海潮悄然離開長白,自此芳蹤沓然,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你今年幾歲?」

「我……」

呼顏克提出的另個疑問像枚淬毒的銀釘毫不留情地攻擊向她,海寧心神大亂。她今年可不就是十七歲嗎?

「風揚與雪晴芳成親後半年,長白派的掌門雪平南謝世,照道理請,海潮應該回來奔喪,為什麼沒趕回來?是她不知情嗎?雪平南過世是關外武林的大事,況且風揚顯然一直知道她的去向,不可能沒通知她。那是有其他因素嗎?是因為她不方便?又是為了什麼不方便?會不會是懷有身孕,無法見人?被視為堂堂男子漢的長白七俠挺了個大肚子回來,豈不讓人驚愕。」

「你別說了!」她捂住耳朵,逃避他句句帶刺的質疑,螓首不住輕描,嬌軀抖若秋風里的枯葉。

「就算我不說,事實依然存在,不是你逃避,就會歪曲成你深信的假象。」

好過分喔!

海寧緊閉著眼,貝齒用力的咬著唇,努力抗拒著從內心深處冒起的驚慌。

呼顏克憑什麼說她相信的是假象!

偏偏她一時之間,無法反駁他那番听得她驚心動魄的說辭,還不自主的在腦海里重復想著他的話,卻越想越害怕。

「你說自己在家里排行最小,也就是上頭還有其他的兄姐。同樣都是佷兒佷女,海潮是不是也同樣收他們為徒,對他們關懷備至?」

師父有沒有同樣對哥哥和姐姐關懷備至?

海寧如受重擊,臉上一陣青白。

從她懂事以來,師父就獨居在海家偏僻的院落,幾乎未曾踏出一步,除了自己和阿麗外,家中成員也很少得到允許去拜訪她。比自己大上好幾歲的哥哥和姐姐,甚至不知道她就是那個在幾年前被宣稱已過世的小泵姑,還當她是遠房的族叔。

可自己打從有記憶,就在既為姑姑的師父屋子里玩耍,由她教習寫字、讀書及練武。每天相聚時,姑姑師父總是溫柔慈愛的摟著她,對她呵懷備至,甚至親自為她裁衣、縫衣,待她更甚向來也極為疼寵她的雙親。

往昔,不曾覺得有什麼不對,但經呼顏克提出,她……火熾的疑惑在心房里沖撞,師父待她和兄姐不同,這樣的另眼相待會是如呼顏克說的,因為她跟她是……

慌亂的情緒將她卷進無情的暴風雪中心,全身登時冰冷徹骨,身子因虛弱而搖晃。

不,她們怎麼可能是母女?師父是她的嫡親姑姑,她一直都是被這麼告知的,怎會突然變成她的生母?可是呼顏克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天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臉上的驚疑不定,和陷進絕望的恐慌,都讓呼顏克于心不忍。

他輕喟出聲,語氣軟了下來,「我知道一時之間要你接受這件事是很困難。當然,整件事也可能只是我的妄加揣測,但你心里明白,我的揣測不是毫無道理。難道你不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嗎?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生父生母都搞不清楚,不是太可憐了嗎?」

「你不要說了!」她淒厲的哭喊,那雙該是晴朗如無雲的天空的眼楮,此刻水光迷離,盛滿惶惑無助。

「我無意逼你,但這件事……」

「就算我跟師父是母女,又關你什麼事?你這個人為何要多管閑事,硬要攪亂一池不干你事的春水!」她忿忿不平地怒視向他。

「我之所以會告訴你這件事,僅是希望你能心甘情願的隨我回興安派,不用擔心你在半路上會想法子逃走,而弄傷你自己。」他苦笑。

「原來你只是圖自己方便……」她憤慨的揮去頰上的淚水道。

「如果只是圖自己方便,大可以點你穴道,把你扛回興安派。只是點穴過久,對你身體不好。況且,你若是有海潮的一半聰慧,沿途上還是可以找到機會逃走,荒山野嶺里,你要是弄傷自己,海潮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

「你把我擄來,師父也不會原諒你!」

他搖頭,深湛的眼眸越過她看向車廂里的某個角落,仿佛可以越過堅固的車廂牆面,到另一個時空去,冷峻的嘴角噙著抹令人意外的溫柔。

「她看過我的留書,必然知道我的用意只是希望她能來興安派一趟。」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為何不當面邀請師父?」

呼顏克的臉色黯淡下來,語音顯得喑啞且苦澀,「她若是肯答應,我也毋需用這些手段了。十八年前她就拒絕了我,才會有第一次長白之戰。當年失敗後,我回到興安派苦心修練,原以為不久後必能卷土重來挑戰,哪知等我修練有成,海潮卻離開了長白山,下落不明。我費盡心思打探,十幾年來都找不到她,才會向長白派下第二次戰帖。以我對風揚的了解,為了維護長白派的榮譽,他一定會尋回海潮,接受我們兄弟的挑戰。他果然如我所料,只是沒想到他會在比試之前就死了,讓我沒機會在海潮面前打敗他。而海潮在風揚死後依然拒絕了我……」

「所以,你就想以我要脅師父就範?」

「為了你,海潮會願意到興安派見我。」

「到興安派見你又如何?難道你以為師父到興安派就會……」她驚怒交加,卻礙于女性的矜持,無法說出呼顏克的企圖,小臉因此漲得通紅。

她清楚呼顏克對她師父情很深重,要是她師父真的到了興安派,他會不會使出卑劣手段傷害師父?師父的個性那麼剛烈,一定無法承受。想到這里,先前盤據在海寧心頭因身世之謎而驚起的困惑情緒,已經轉換成對恩師的憂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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