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別說了啦,不然我真的要找個地洞鑽進去。倒是你工作那麼忙,拖著你跟皚蓮陪我來逛街,我才不好意思呢!」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欣荷笑眼里有抹狡黠,「反正總經理能干得很,我這個董事長偷懶陪他未婚妻逛街,名正言順。再說,如果不是為了我跟蕭樺去度蜜月,原本就該結婚的你們不會拖到十月。」
「所以我們這次度蜜月也是長假喔。」曹璇朝她眨了一下眼,引來欣荷低聲哀號。
曹璇笑得樂不可支,嬌眸一轉,瞥見一旁悶悶不樂的皚蓮,她挑了挑眉。
「是不是璇姨說得太過分,讓你不好意思了?」
「沒有啦……」
沒有?眉眼郁結,還說沒有?曹璇納悶著,不放心地又說︰「我是看你愁眉苦臉的,才說話逗你。別介意喔。」
「我……」
知女莫若母,欣荷眼一瞟,便知曉女兒愁從何來。
「別管她。還不是為了慕鴻。」
「小兩口吵架了?」曹璇從欣荷那里知道兩人談戀愛的事,據說之前還甜甜蜜蜜的,怎麼會吵架?
「也沒吵。只是慕鴻這次回來,公事繁重,沒什麼時間陪她。明天就要回去了,她心里難受。」欣荷代替女兒回答。
「皚蓮,別在意嘛。你們還年輕,怕沒時間在一起嗎?男人以事業為重,你要多體諒他。」
這些道理皚蓮都懂,她在意的不是這個。
暑假期間,她住在蕭家位于倫敦的大宅,慕鴻白天去上班,假日才有空帶她到各處名勝閑逛,兩人通常只有晚上相聚的時間。夜里,他陪她逛遍了倫敦的每處劇院和著名的大小餐館,到蘇荷區參觀倫敦的夜生活,在RONNIESCOTT'S听爵士樂手演奏、演唱,街燈照明下,他們沿著牛津街走下去,感覺如詩如夢。有時候他們哪里也不去,待在視听室里听音樂、看錄影帶。更多時候兩人待在書房里各做各的事,僅僅是這樣就會讓她覺得很甜蜜,因為他們在一起。
可慕鴻這次來,工作繁忙她能體諒,留給她的夜晚時間,卻不像在倫敦時那麼甜蜜。他總是心不在焉,她要是埋怨,他就親親她、哄哄她,讓她覺得自己像寵物。她希望他晚幾天回倫敦,他一天都不肯延,盡避語氣還算溫柔,表情卻已經不耐煩了。
為何差別這麼大?他們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眼看明天又要鴻雁兩分,她這里是離情依依,他卻連最後一天都抽不出空來陪她。那她盼了又盼的相聚,究竟有什麼意思?
這番愁情憂思掩也掩不住地流露在眉眼之間,陰郁的雙眸在心型的瓜子臉蛋上顯得無神,曹璇看了直覺得心疼。
她挽住皚蓮,和欣荷走出精品店,語氣像是要鼓舞什麼似的活潑明朗︰「別多想了。為了感謝你們母女陪我逛街,我請你們喝下午茶。」
「好呀。」欣荷欣然同意。
「前頭那家飯店的下午茶很不錯。」她帶兩人朝位于車水馬龍干道上的五星級飯店走去。
距離飯店門口還有十幾步的距離,皚蓮注意到停在門口的一輛白色房車,司機正下車,繞到另一端的後座車門等待。
她眼皮一跳,認出是蕭樺安排來接送慕鴻的司機和轎車。
司機像是在等人,這麼說慕鴻在飯店里。
這麼巧!
她欣喜地望進剔透明亮的自動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從那里走出來,她幾乎要上前喊住他,但那道招呼並沒有機會溜出舌尖,喉頭即被他身後所跟隨的女人影像給卡住。
她驚愕地怔在原地,看著慕鴻抱著小孩鑽進司機打開的後車門,身後的曾緗綾也跟著坐進車,然後司機上車,車子隨即啟動,揚塵而去。從頭到尾,慕鴻都沒有看她一眼,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看到她。
「那不是慕鴻嗎?」曹璇小聲地問,「他抱的小孩和那個女人是誰?那個小孩看起來……」
「是曾緗綾跟她的兒子若若。他們是慕鴻的堂嫂跟佷子。」欣荷解釋道,「那個孩子臉上還戴著呼吸器,會是病了嗎?」
「我們問問飯店的職員。」曹璇建議道?轉向皚蓮,發現她仍怔在原處,「皚蓮,進來呀。」
被動地被拉進飯店里,皚蓮心思混亂,曹璇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彼方傳來。她听得見也看得見她跟母親詢問大廳的櫃台人員,後者並沒有給她們確切的答案。她听著、看著,聲音和影像在神智間飄浮,但虛無得什麼也抓不住。
慕鴻說︰「過去的事了。你不要多心,我現在心里只有你。」
可是他卻來找曾緗綾,他的——
她一怔,他說「過去」,也就是說曾緗綾是他的過去?!
這個意念震動了她,脆弱的芳心突地刮起一陣旋風,又驚又痛。
「緗綾和若若?沒錯,我們在克里昂飯店踫過面,當時小若若差點撞上我。看見那張小臉時,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蕭樺的私生子呢!」當天她接慕鴻回蕭家,在飯桌上,她提到在機場巧遇會緗綾母子的事時,母親開玩笑地說。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緗綾是我的晚輩,給人听見會惹來議論。」蕭樺沒好氣地說。
「我說的是實情。那孩子的確長得像你。」
「欣荷,我已經解釋過了。」
「好嘛,只是開玩笑!」
母親和蕭樺的交談聲徐徐的從遠處飄來,皚蓮還記得慕鴻在餐桌上一直很沉默,幾乎沒說什麼話。接下來的幾天,兩人見面時,也顯得魂不守舍。難道曾緗綾這個「過去」,就是造成他失常的原因?
所以,他沒空陪她,卻有空來找曾緗綾?
所以,所以……
淚水模糊了皚蓮的視線,啃噬著肝腸的委屈和傷痛從胸月復處迅速蔓延,很快地,全身無處不疼,強烈的痛楚不斷膨脹、膨脹,好像隨時都會將她撐破。
慕鴻正在講電話時,皚蓮像個火車頭似的沖進辦公室。他朝追著她進來、表情氣急敗壞的秘書打了個「沒關系」的手勢,與話筒的聲音做最後的確認。
他掛斷電話,轉向她們。
「蕭先生,車子已經在樓下等了。」秘書恭謹地報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秘書一離開,洶涌在皚蓮胸臆間的委屈和怨恨再也無法忍耐地爆發出來,眼前似有一片紅霧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瞪著有好幾天沒見面的慕鴻,他表情平靜得像成天都有個發怒的女朋友沖來找他理論似的,仍是不慌不忙地收拾桌面,將最後一份文件放進隨身手提的公事箱。
「你……」
「我急著趕飛機,有什麼事我們車上談好嗎?」他猿臂一伸,將掛在衣架上的西裝拿到手上。
「趕飛機?」緊繃的聲音從她喉頭升起,鑽出緊咬的牙縫。他說要趕飛機?
「嗯,我要回倫敦了。我以為你知道。」他穿上西裝,語氣平靜。
「你以為我知道?」皚蓮模仿他的語氣,嬌美的小臉氣得扭曲。
「爸爸沒跟你說嗎?」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在最後一分鐘趕到你辦公室!」她氣急敗壞地回答,只要再遲一會兒,她連他離開前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皚蓮,不要在這時候跟我吵,我已經很煩了。」其實她一進門,他就看出她在生氣,問題是他根本沒時間理會甚至安撫她的怒氣。
「你很煩?」他的話引發了皚蓮最激烈的反應,將她最後的一絲理智給淹沒,悲痛地嗚咽出聲,「你很煩?見到我就煩,去見老情人就不煩!蕭慕鴻,我今天算是認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