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比地還要可憐,一出生就沒了母親,他爹也不像她爹一般慈愛。呂鍛金不由得心生憐意,揉撫著他強壯的背肌,默默的傳遞她的同情。
謝鋒鎏沉浸在她的溫柔中,許久才重拾話題。
「這五年來,我們父子雖然不得相見,但每隔一段時間,姚靜必會轉來他寫給我的家書。開始時,只簡單寫著他很好,要我听姚靜的話,努力學習如何做個一莊之主雲雲。從字跡的歪斜、無力可看出來他的傷勢仍很嚴重,我為了安慰他,也回了短信,順著他的語氣說我很好,會听話之類的。」
這口氣听起來真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呂鍛金忍不住揚起唇,但沒敢笑出聲。
听見他又道︰「日子一天天的過,他的信也越來越長,字里行間漸漸流露出為人父的關愛,感受到這點的我也投桃報李的跟著越寫越多,把近期發生的種種沒有保留的向他傾訴,包括武功上的進展及遭遇的困難。下一封信,家父便會針對我遇到的困難一一解決,並將一生所學編寫成冊,怕我不能理解,還畫了圖示。當我從姚靜手中接過父親的心血時,登時覺悟自己過去太荒唐、散漫。以往父親之所以對我嚴厲,無非是恨鐵不成鋼,將我取名為鋒鎏,不就希望我能鋒芒畢露嗎?我卻因自己的任性,不但未能體會他的心情,還因為貪逸惡勞而常常惹他生氣,真是太不該了。」
他話中的孺慕之情,听得呂鍛金又是感動又是妒羨,新的淚水泉涌上來。
「你比我好,雖然你跟謝師伯有五年沒見,至少還可以寫信相通。可這五年來,我唯有在夢中能與父親相見。」
「對不起,我想安慰你,反而勾起你的傷心事。」他怪自己笨嘴笨舌。
「你別這麼說……」她輕拭眼角的淚水,勉強擠出笑容,澄澈的眼眸因被淚水洗淨而越發的靈秀動人,增添一抹楚楚惹人憐愛的氣質。「听你說心事,我是開心的。」
「這些話除了你外,我從沒跟別的人說過。」他深情款款的望向她。
靶受到他眼中的熱情,她害羞的轉開眸光,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疑問,又將視線轉回來。
「你知道令尊與先父為何三年約戰一次嗎?」
「不知道,家父從未提起。此事與他們遭人暗算,應該沒有關聯,不過我在信上問了他火雲掌的事,他說這事已交給姚靜調查,要我不用多問。」
「看來姚靜知道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疑問如雨後春筍般冒在呂鍛金心上。雖然她對姚靜有絕對的信任,卻不明白何以他知道火雲掌的秘密卻沒跟她說的道理。
「我一直覺得他這個人不但神神秘秘且神通廣大,連李岩在點蒼山受傷的事都曉得,匆匆的離開擎天莊趕去大理找李岩共商大計。」
「他只說要找我師兄嗎?」她的語氣有著說不出來的失望。
「當時他並不知道你留書出走的事,還以為你人在大理呢,說要找妳--」他噤口沒再往下講。
若不是他神情古怪,呂鍛金也沒想到要問。她與姚靜素來交情好,他到笑天堡自然會找她呀,可謝鋒鎏微微漲紅的臉色,令她心生疑竇。
「他要找我做什麼?」
這可是你要我說的喔。謝鋒鎏在心里暗暗得意。
雖然他與呂鍛金早就傾訴過情衷,但戀愛中的男女總是時時刻刻的想確認彼此的心意,他也不例外,隨時都想借機從意中人那里多听到一些甜言蜜語,尤其這個良機還是意中入主動提供的,他自然是樂于把握。
「他要找你探口風。」
「探什麼口風?」
「問你是否喜歡我呀。」
說完,他以一種期待的目光深深注視她,呂鍛金被他看得臉紅耳熟,連忙顧左右而言他。
「你說姚靜是你夏二叔的公子,可我看他的出身來歷絕不是這麼簡單。」
對她避開話題,謝鋒鎏雖感到有些失望,但仍道︰「怎麼說?」
「譬如,謝師伯人在藥王谷,你這個為人子的不得進谷探望他,姚靜卻能居中替你們傳信,而且我听他語氣,似乎還能自由出入藥王谷哩。」
「沒錯,我曾對這件事感到懷疑,但姚靜總是笑而不答。」
「這表示他與藥王谷關系匪淺。」一抹恍然大悟在她秀眸里閃現,「姚靜與藥王谷主姚炫同姓姚,這應該不是湊巧。據我所知,藥王與其妻生有一女。」
「你該不會認為姚靜是他們的女兒吧?」他一副听了什麼笑話的滑稽樣。「他可是我夏二叔的兒子呀!」
「我不是那個意思,藥王的輩分極高,他的女兒年齡足以當姚靜的母親。據傳,藥王的女兒在二十年前就婚配了,不過其夫婿的身分始終成謎,會不會你那位夏二叔就是藥王的女婿?那姚靜可以自由進出藥王谷就不足奇了,因為他是藥王的外孫。」
謝鋒鎏听得目瞪口呆,想了一下,便對她的推測信了十之七八。
「姚靜曾經說過,令尊是及時得到藥王谷的救治才能保住一命,如果你夏二叔與藥王谷沒有關系,他們肯輕易出手相救,還讓令尊入谷療傷嗎?而且從姚靜的才華與氣質可以看出她出身不凡,除了藥王谷以外,我倒想不出誰有本事培養出這株奇葩來。可他為何藥王谷的少主不做,跑來輔佐你?」
針對呂鍛金的疑惑,謝鋒鎏倒有一解。
「或許他與夏二叔有什麼約定也說不定。這足以解釋他為何老嚷著要我早日成材、他好功成身退這些話了。以藥王谷之尊,掌握滇黔經濟命脈的擎天莊就算不了什麼。何況擎天莊會有今天,是夏二叔奠下的基礎,姚靜將之興盛起來,可說是他們父子的功勞。我常想,姚靜其實比我有資格坐擎天莊之主的位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像笑天堡,明明大小事務全是師兄一手打理,堡主之位卻由我僭越。先父過世時,我原就有意請師兄擔任堡主,他卻說什麼都不肯。」她心有同感的說。
「我也一樣。如果不是家父身受重傷,我到現在還不願扛起責任呢,我的個性原就散漫,不喜拘小節,生意上的事非我所長。這五年來,若不是有姚靜全權管理,知人善用的任命人才,擎天莊名下的產業說不定給我敗光了。」
「我跟你差不多,笑天堡名下雖無擎天莊這麼龐大的事業,但夠人頭疼了。每次師兄要我看帳冊,我就好想逃家,哎,真想放下這一切,五湖四海任我遨游。等替先父報了仇……」
「我們一起離開!」
謝鋒鎏提出的邀約,起初只是一小道漣漪,但很快就興成波浪在她心頭洶涌,激起她的共鳴。
一種想要放棄一切、自由遨翔的渴望在兩人眼底里蕩漾,擎天莊與笑天堡值得更好的主人,至于他們兩人,廣闊的天際才是他們要去的地方。
「鋒鎏……」她情不自禁的靠向他,視線顯得迷離,只覺得他靠過來的臉龐有說不出來的迷人,眸中的情意亦如酒醉人,就連那越來越急促的呼吸都拂得她全身酥麻,使得她頭腦一陣昏亂。
但就在她輕軟濕潤的紅唇柔柔的顫動著等待他的降臨,謝鋒鎏卻不解風情的大喝一聲,嚇得她險些往後跌倒,幸好他及時扶住她。
「誰!?」冰冷的語音方落,從那雙虎目里緊接著射出精銳的光芒,投向不遠處的樹叢。
當丁烜毅憤恨的走出來時,兩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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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鋒鎏的確有吃驚的理由。
苞隨他上山的雷霆衛就守在一百步左右的登山要道,丁烜毅如何躲過他們的耳目來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