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陳蘭齊跟在那個充滿了矛盾與神奇組合的房東身後,一腳踩進了那幢比童話還要魔幻的六年代巴洛克大宅里。
而且有那麼一剎那,她突然有種終子回到了家的荒謬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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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辦公室窗口,正對外頭一大片梧桐樹。
夏天,那是一片郁郁青翠的綠意盎然,可是秋天一到,心型的葉子轉為金黃,漸漸化為傷心的銅銹色……
像是誰的心一片片開始凋零。
見鬼了,他從來不是詩情畫意、心思縴細敏感的文學家,傷春悲秋也不是他這類人的專長。
但是為什麼他一個早上都站在窗前對著梧桐樹發呆?把滿桌醫學報告、教學研究、病歷檔案都晾在一旁。
「呃,項主任。」門上傳來幾下輕敲,一名年輕女醫師探頭進來,臉上難掩崇拜愛慕地望著他。
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穿著優雅的絲質襯衫加醫師白袍的項主任看起來活月兌月兌是「惡作劇之吻」里的江直樹、「白色巨塔」里的蘇怡華啊!
項康回頭,濃眉微蹙,「什麼事?」
年輕女醫師勉強抑下心中小鹿亂撞︰「報告主任,開會時間到了。」
「知道了。」他點點頭。
開完一個下午冗長的心髒科內部會議後,項康疲憊地步向員工餐廳,打算隨便吃點什麼打發晚餐,好接續晚上的夜診。
晚上十點半,他終于回到家。
洗完澡,項康換上白色休閑服坐在小吧台前,在僅開了一盞暈黃落地燈的陪伴下,斟了杯威士忌加冰,緩緩喝了起來。
再度品嘗寂寞。
手機里的未接來電和訊息都是官香華。生氣的、質問的、撒嬌的、討好的……
他知道自己很糟糕,很混蛋,他應該給香華一個答復——從婚事到星期天究竟要不要陪她去陽明山上行館泡溫泉,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情。
他想起今天早上,終子再也忍不住打電話到陳蘭齊的童書出版社,去詢問她的消息。
他痛恨這種必須向別人詢問地行蹤的事,因為這二十年來,他都是陳蘭齊最親近的人,從來不需要藉助外力及外人,才能知道她人在哪里,以及在做些什麼。
可是事到如今,他已束手無策,只得采取亂槍打鳥的戰略。
不過,他從那間童書出版社只得到一個該死的官方說法——作者的隱私不方便向外透露。
「可惡!」他喝了一大口灼熱又冰冷的威士忌,感覺到火焰自喉頭向下一路竄燒至胃底。
難道她真的打算就此避不見面,永遠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嗎?
就因為他打算跟香華訂婚?就只是因為這樣,她就連他們二十年的情誼都不要了?
項康捧住沉重的腦袋,太陽穴突然劇痛,心髒的不規律跳動方式已瀕臨危險邊緣。
他很清楚自己上個月的健檢報告一切正常,所以他十分確定自己沒有得了突發性心髒病。
但他不確定的是,這樣失衡的異常狀態究竟會持續多久?
第7章(1)
她住的房間布置成鄉村風格,卻搭上了一盞銅瓖金邊的古董立燈和一張織金緞面沙發椅,明明是突兀的兩種風情,卻搭配得出奇美麗,也格外有味道。
包令陳蘭齊驚喜萬分的是,她居然在一樓的餐室窗台看到了她那盆紫色水仙花!
「它怎麼會在這里?」她不敢置信地看看性感小熬人——房東管娃。「我不是把它送給了……」
「你說這盆蒜頭?」管娃像對付仇人般用力打著蛋糊,斜睨了那盆依然保持球根狀態的「水仙花」一眼,嗤之以鼻。
「它不是蒜頭啦。」陳蘭齊眨了眨眼楮,卻也只敢小小聲抗議。
「這盆蒜頭是春光——就是已經被老公拐回去的前任房客——留下來的,她說這是花開的時候就會給人帶來幸福的紫色水仙花。」管娃聳聳肩。「依我看八成在唬爛。她說是一個女孩送給她的,她轉送給我和念品,希望也能給我們帶來幸福。我是覺得懷孕的女人因為荷爾蒙分泌都會怪怪的,所以她的話你隨便听听就好,不用太認真。」
「原來她叫春光。」陳蘭齊嘴角往上揚,難掩喜悅熱切地問︰「她現在得到屬于她的幸福了嗎?她現在是幸福的嗎?」
「那頭笨蛋大野狼不敢不讓她幸福的啦,」管娃一臉得意洋洋。「我可是警告過他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淚盈于睫,感動又歡喜。
「你犯得著感動成這樣嗎?」管娃終于會過意來,眯起雙眼。「該不會——那個送她蒜頭的女孩就是你吧?」
陳蘭齊噙著眼淚笑出來,點了點頭。
「哇。」管娃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真沒想到它會在這里……」她憐爰地輕觸著那小小的芽。
「下次我決定幫它澆點酒,看它到底要不要長大開花。」管娃用鍋鏟咄咄咄地翻炒著女乃油炒蛋。「你打算把它拿回房間嗎?」
「不。」她的指頭像被燙著了般縮回,後退了一步。「不用了,它在這邊……挺好的。」
避娃凝視她半晌,隨即聳聳肩。「隨便。」
「需要我幫你什麼忙嗎?」也該是轉移話題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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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蘭齊的責任編輯今天因為睡過頭遲到了,當她氣喘吁吁的跑進公司,才一踏進童書部,就被里頭人聲鼎沸的興奮喧鬧嚇了一大跳。
「如姐,你終于來了!」接線生小美強抑下開心的尖叫,一把抓住她。「有一個好帥好帥的大帥哥來找你耶!他在會議室等半個小時了。記得幫我們打探他有女朋友了沒?拜托你!」
什麼跟什麼呀?
如姐滿臉狐疑地穿過一群突然變身成花痴的同事,每個人都在對她擠眉弄眼狂比手勢,直到她踏進會議室,一眼看見那個高大修長、一身白衣黑褲的男人時,也不禁倒抽了口氣。
極品啊啊啊……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己經結婚了。
「你好,我是項康。」他禮貌地朝她伸出手。「我是陳蘭齊的朋友。」
「原來是蘭齊的朋友啊……」這個蘭齊也太不夠意思了,有這種偶像明星般的帥哥朋友也不早點帶來給大家分享……默,是認識一下。
話說回來,為什麼眼前這位高挑的帥哥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昨天早上有打過電話,」項康深邃黑眸專注地凝視著她,誠懇地開口,「如果不麻煩的話,我想請你幫我找到蘭齊,你可以聯絡得到她嗎?」
如姐有些驚訝。「咦,你打她手機不通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微笑里有一絲憂傷。「她不肯接我的電話。」
「呃,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但我當了蘭齊四年的責任編輯,我們是朋友,我也希望她快樂。」如姐遲疑地看著他,「如果你們是朋友,為什麼蘭齊不肯接你電話?」
「我們之間有誤會。」
「你是她男朋友?你們吵架了?」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他微微皺起眉,還是溫和地回答。「而且我們也沒有吵架,只是她誤會了一些事,所以我希望能夠和她當面解釋清楚。」
嘖,原來不是男朋友啊?
如姐難掩一臉惋惜。
「她三個多月沒回家了,我很擔心她。」他眼神憂郁,害她心跳一時漏了好幾拍。
「你不用太擔心,她去了德國……」啊,說溜嘴了!
「德國?」他一臉愕然。
「呃,對啦。」如姐索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盤托出,最後不忘補了一句︰「不過她一個禮拜前就回台灣了,有打一通電話給我,說她現在人在台中,但是其他的就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