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第12頁

「你在干麼?」皇宇穹發出輕而沈的聲音。

女孩轉過頭,趕緊把手抽出嘴中。「宇穹……」嗓音略帶不肯定的顫抖。有些時候,她會差點叫他哥哥,雖然他是她的晚輩,實際感覺倒是像一個對她付出兄長關愛的家族同輩。

「手受傷了嗎?」皇宇穹靠近她,蹲,看一眼地板上的花籃。「摘花怎麼沒戴防護手套?」他拉起她冰冷的小手,檢視凝出血珠的細白指月復,取出自己的方帕,幫她纏裹。

她點頭道謝,提著花籃,站起身。皇宇穹也起身,看著她的頭頂。這個十三歲的長輩,又長高了不少,少女的臉蛋有絲輕愁,大抵是煩憂兄長與家族的關系,一日冷過一日。

「宇穹,你是來找我哥哥的嗎?」她低垂臉龐,盯著花籃里的花,說︰「哥哥他不在,可能又去爸爸媽媽墳前。」

皇宇穹沉默著,與她並行,走下平台花園。

她說︰「最近天氣好像沒那麼冷,湖面化冰了。昨天,我去古堡,沒看到你和夏生堂叔……」欲言又止。

天氣的確沒那麼冷,都說沒有永恆隆冬,再冷的地方,藍空依舊有鳥兒撲翅、流雲卷環金陽。

皇宇穹抬眸望著天,不經意似地搭腔牽引她的欲言又止。「找夏生叔公,有什麼急事嗎?」

她頓住步伐,對著屋宇側門,伸出包纏方帕的手握住鍍金薔薇門把,將話往下說︰「哥哥怪怪的,前一陣子,他說這屋子已經是夏生堂叔所有,我們得住到荊棘海上……我想請夏生堂叔別趕我們走——」

「當然不會有這種事。」皇宇穹平聲靜氣地說︰「你不用多擔心。這一帶土地雖變更為夏生叔公所有,不過這幢樓房,一直在冬耐叔公親大姊春實姑婆名下,不屬于夏生叔公,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趕你們。」

她回身,仰起臉龐,秀眉顰蹙。「可是哥哥和夏生堂叔老是吵架。」

「他們只是感情好。」皇宇穹拉起她的手,從西裝外套口袋取出一個東西放在她掌心——

是一個雪花水玻璃球,晶透球體里雪花和水飄蕩,一艘小小迸代船艇還拖著錨。

「這是……」她不明白皇宇穹為什麼突然給她這東西。

皇宇穹說︰「這是夏生叔公在無國界‘等待太陽’地下商店買的,听說是荊棘海里的古代沉船——夏生叔公要送給你的。」

「謝謝。」她看球體里的世界,伸起另一只手,雙掌捧著,心里感到溫馨,卻也沒抹去愁緒。「宇穹,哥哥前幾天還說,我們以後姓歐陽,不姓皇……」她搖著頭。

皇宇穹眸光一閃,轉沈。天氣沒那麼惡寒了,花兒大綻大放,裹著瑩瑩甜蜜花粉,掘開厚雪可以看見斑鋪蒼翠的土壤。都說北國無春天,那位長輩與家族的關系難道要步入真正的永恆隆冬?

「荷庭堂叔還說了什麼嗎?」他問。

「宇穹少爺,」管家雷平的聲影齊現。「老爺來電催促了。」他站在屋角彎處,沒太接近,微微向女孩行禮。「您好,若蘇小姐。」

女孩稍稍點了一下頭,有些窘怯。她從小不在家族里長大,難以適應大家族里過于繁復的人事。「爾麟叔公在等你嗎?」她對皇宇穹說,一面把手上的玻璃球放進花籃,轉身開門準備進屋。

皇宇穹拿出口袋里的紙筆,寫了張便條交給她。「如果在古堡找不到夏生叔公和我,就是在這個地方,」他指著紙上寫的「等待太陽2319」。「無國界的旅店,荷庭堂叔應該知道,記得跟他說,夏生叔公邀請他過來玩——」

「像以前你們到義大利找我們一起度假那樣嗎?」她仰起頰畔凍紅的臉龐,純淨雙眸閃泛栗子色光芒。

以前,他們還住在義大利的時候,每逢學校假期,夏生堂叔和宇穹就會到義大利,找他們一起前往姑丈姑姑的海島度假,那些個美好日子,她真的很懷念。

「嗯,像以前那樣。」皇宇穹幫她推抵著門板,說︰「天冷,快進去吧。」

她朝他微笑,揀了花籃中一朵剛摘的薔薇給他。「再見,宇穹,替我向爾麟叔公問好。」

皇宇穹頷首,接過薔薇,看著她完全進門,才慢慢放手讓門掩合,然後旋足走向等候一旁的雷管家。

典型老派——或說傳統——的皇家男人,性格里一定飽滿控制欲,皇夏生的父親皇爾麟就是這類人。

十五個小時前,皇爾麟接到皇宇穹傳回皇家的簡短訊息,說他一人返航,皇夏生並未踏上歸途。皇爾麟氣壞了,連夜趕至兒子皇夏生近期愛待的湖上古堡。

「宇穹還沒到嗎?」

角窗躺了架Sterinborgh的客廳,響起皇家長輩威嚴的嗓音。

「我想,他快到了。」看著長輩又拿起無線話筒準備撥號,皇菡原忍不住開口道︰「宇穹辦事,您難道無法放心?」

「你大概沒搞清楚你兒子昨夜發了什麼訊息給我!」語氣相當不悅。

「是。」晚輩不應當在熱頭上澆油挑釁,皇菡原深諳大家族生存之道,察言觀色地說︰「等會兒,我會好好問他。」話才說完,拱門傳來兩聲沈響。

「老爺,宇穹少爺到了。」管家雷平敲門示意過後,才推開門板,領著皇宇穹走進客廳。

皇宇穹看到了,大長輩就坐在壁爐前的國王椅,臉色繃凜成鐘甲色,冷瞪著他。另外,金色系、花花棕棕、流蘇綴珠、巴洛克風華宮廷沙發組中,坐了一抹熟悉身影。

子之過,父之責。看樣子,爾麟祖叔公覺得他沒把事辦妥,甚而辦壞,犯了大過錯,連他父親都給找來了。

皇宇穹隨管家帶領,走到定位,就在他父親皇菡原隔桌右斜側的安樂椅。「爸,」他先喚了一聲,才落坐,問︰「你怎麼也來了?」

「你闖了禍,我能不來嗎?」皇菡原故意說這話給皇爾麟听。「為什麼沒確實辦好爾麟長輩交代的事?」

皇宇穹站起身,朝向壁爐口的皇爾麟,躬身懺悔。「宇穹輩分小,夏生叔公甚至抬出逵爵太祖叔公,宇穹實在無能撼懾夏生叔公強硬的決定,宇穹確是失責沒辦好爾麟祖叔公您吩咐的事,甘受爾麟祖叔公懲罰。」

皇爾麟眉頭糾結,看著他手里拿的薔薇。「你拿那什麼?」

「雪地薔薇,」他往前移步,把花放在國王椅扶手邊的桃花心木小圓茶幾,說︰「若蘇堂姑跟您問好。」

皇爾麟凝眄桌上的花。今年的雪地薔薇又是一片艷得像吸取人命人運的驚天燦爛嗎?他不信這個的,但是今天看這花,心情特別不好。他別開眼,對管家雷平說︰「泡杯茶給宇穹少爺。找個瓶子把這花插好。」雷平取了花,領命離去。

卑門一掩上,皇爾麟道︰「宇穹,坐下。」皇宇穹乖乖听令。沒一會兒,皇爾麟發飆了。「我當初怎麼說,前去吊祭是我的最大底限,往後不許與無國界‘等待太陽’牽扯。怎麼,一去那種沒規沒矩的野蠻地,就與那些烏合之眾同流,忘了身分?」

一點也沒有。事實上,他謹記身分,精于利用長輩婬威。皇宇穹垂眸,盯著地毯花飾。

「宇穹,你這回,真的表現極差,可要好好反省反省。」皇菡原開口緩頰。「爸爸經常告訴你,我們是長房,年紀大輩分小,很多作為是要樹立榜樣,日後好給同輩一個正確的行事準則。我父親就是沒做好這點,夏生堂叔才會成了月兌韁野馬。宇穹,你懂嗎?」

皇宇穹頷首。「宇穹明白。」站起身,他旋即向皇爾麟大大一鞠躬。「宇穹等會兒就回家族主宅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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