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侶 第12頁

「若蘇是不是在你這兒?」歐陽荷庭抽著煙,俊顏面海,光、影、煙在他周身揉攪一股清晨憂郁,使他像個頹廢詩人。

「令妹為什麼會在我這兒?」杜瀇不答反問。「你警告我的同時,難道沒警告她?」

歐陽荷庭皺攏眉頭,捻熄煙蒂。

「兄妹吵架嗎?」杜瀇無事人般地又問;「我記得令妹听話乖巧,應該不會與你吵架!」

「你是否問太多了?」歐陽荷庭一句打斷杜瀇有意無意似的調侃。他沒料到妹妹居然有勇氣不告一聲地消失,鎮日——海天澈亮到暗沉,俱樂部街開始活躍,深夜酒鬼留連不歸,他依然未見妹妹人影入門,心想,她該不會拖著傷腳去找皇宇穹了……他隨即出門,發現日月輪了一番,又是個天明,妹妹竟徹夜未歸!正當他打算開車,前往港口旅館飯店區,探詢皇宇穹下榻處時,皇宇穹來了——帶了另一名足以壓倒他身分的長輩,來談他不想談的事。他知道妹妹沒去找皇宇穹,真的消失了。

「若蘇真沒在你這兒?」歐陽荷庭重問一次,語氣嚴肅而慎重,少了一點平日的高高在上,總算有點為人兄長的正常樣子。

杜瀇撇唇,站直身,面對歐陽荷庭,攤手聳肩,搖搖頭。「很可惜,她不在。」他淡淡表示,往船艙入口走。

「杜瀇。」歐陽荷庭叫住他。他回頭,挑眉疑問。歐陽荷庭接著說;「我要上船幾年——」

「喔?」杜瀇整個身體轉正,深思地眯細眼。「上船幾年?和我們一起潛到水下嗎?」

「我是NUVO的出資者,上船難道需要理由?」被家族惹煩了,歐陽荷庭決定帶著妹妹在海上漂泊幾年。

「好吧,我了解了。」杜瀇扯唇。

事情交代完,歐陽荷庭走了兩步,停下,又說;「你如果看到若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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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若蘇等著杜瀇回艙房。敲門響,她飛奔似的輕盈,到了門邊,問也沒問,把門打開。

「咦?姐姐?」皓斯呆了呆,露出驚訝表情。「你上船了啊!」

歐陽若蘇愣住。

「陰皓斯,你再亂敲門打擾人,你老爸我就敲得你頭冒金星!」一陣沉聲怒斥後,接著小男孩的短唉聲。

歐陽若蘇看著滿頭亂發中嵌著一副眼鏡的高大男人,行經她眼前,幾乎停也沒停,敲了男孩的頭,並且抓起男孩像抓小雞一樣,讓那孩子坐在肩頭上,往廊底走。沒一會兒,倒退著走回來,男人拉下發中的眼鏡,橫在鼻梁,盯著歐陽若蘇瞧。

「你好。」歐陽若蘇不由自主地月兌口說道。

真是個規矩好的小姐。陰蒙羅點點頭。「Neptune在這港口的新伴?你看起來很年輕喔……有點眼熟……」自言自語個不停,不加修飾的言詞,令歐陽若蘇美顏爬滿紅潮。

她垂著臉龐,往房里退。男人突然對她綻放大大的笑容。「你好。我是陰蒙羅,這是我兒子陰皓斯。」大掌往肩頭上拍拍男孩的腿。「皓斯問好啊——」

「姐姐好——」

「什麼姐姐!」陰蒙羅打斷兒子稚女敕的嗓音,糾正道;「雖然她很年輕,像個姐姐,但她是你Neptune叔叔的相好,要叫‘嬸嬸’,懂嗎?」

「喔,」陰皓斯受教地點頭,馬上改口;「嬸嬸——」

歐陽若蘇倏地關上門,沒把男孩的聲音听完整。

陰家父子瞪著猛然關上的門。小男孩把頭彎低下來,倒看著父親的臉,問︰「嬸嬸怎麼了?」

陰蒙羅偏偏頭,聳肩。「不知道。肚子餓,生氣了吧——」

「喂!」杜瀇拉開艙門,走進廊道,看見陰家父子,疊得像株仙人掌,杵在他房門口。「站在這里干麼?」他走過去,拍拍「大陰小陰」的背臀。

「Neptune叔叔……那個嬸!」

「你這次找的不錯嘛!」陰蒙羅壓過兒子的聲音,賊笑道;「下次有這麼好的,也通知一下,我好早點幫皓斯找個新媽。」

杜瀇哼笑。「你自己多努力。有時間上岸走走,我可沒限制你一定得留守。」他打開艙房門,一串蕉手勢朝「大陰小陰」擺了擺。

「Neptune叔叔趕人了。」陰蒙羅微抬頭,眼珠朝上,對兒子說;「走吧,老爸帶你上岸玩玩。」

「好——」小男孩嗓音響亮地回道。

杜瀇一察覺歐陽若蘇臉色怪異,就知道她和陰蒙羅肯定不只踫了面,還聊了幾句——或者說听了幾句陰蒙羅那坦率到近乎露骨的言詞。

「那家伙就是那副德行。」他出聲,走向紅著臉坐在床緣發呆的歐陽若蘇。

神思像是用線一點一點拉回的風箏,慢慢在眼中凝聚兩個亮點,她抬頭,看他從房間通口走來。

「你回來了。」

杜瀇喜歡听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自然、天真,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極美妙淡淡誘惑感。

「我回來了。」他笑著回應她。

「哥哥呢?」她欲起身,他已來到她身邊,把她的手抓在掌中,呵護寶貝似地包裹著。

「吃過早餐,我送你回去——」

她露出哀傷的神情,立即說;「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挑唇。「我話還沒說完!」

「你跟哥哥!」搶白不成,唇被他給封了去。他舌尖直侵她嘴里,卷裹她軟膩粉舌,吸吮咂彈,不讓她出聲。

「歐陽荷庭為了躲皇家的侵擾,決定帶著你上船生活,你得回去打包行李……」他說著,徐緩離開她嬌喘的唇,額頭抵著她芙頰,嗅聞她的女人香——已是女人香了呢!

他又吻她的唇。「懂嗎?」

她點著頭。她得回家收拾行李,帶著「海神權杖」里剛開的薔薇,上船與他當秘密伴侶。

第五章

見到杜瀇送她回家,兄長什麼責備的話都沒說,一貫冷著尊貴的俊臉命令她上樓。她躲在樓梯彎角平台小廳,听著玄關傳來的男人談話聲。兄長似乎問杜瀇在哪兒找到她?杜瀇說,在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提供咖啡豆型軟沙發給人當床睡的「咖啡香氛」。她不喝咖啡,受委屈離家躲兄長,躲在那種地方,很合理。兄長沒懷疑杜瀇的說法,對這個「賊」,略略松了心防。

當晚,兄長出門,到了造船廠碼頭一趟,要杜瀇過來,把他們白天整理好的行車,先運上船。

這次,她听見門鈴響,下樓開門。

杜瀇站在門廳,揮手一笑。「晚安。我來搬運歐陽大爺的重要行李。」嘲諷的語氣,嘲諷的一身工作服打扮,頭上還戴了頂褪色的鴨舌帽。

歐陽若蘇微皺一下眉,退到門後。杜瀇進屋,站在玄關,等她掩妥門,引領「工人」上樓。這多危險啊!她是個嬌柔貌美的名門小姐,並且一個人在家,使人想對她為所欲為呢!杜瀇壞笑遐想,跟著歐陽若蘇。

從玄關到登樓,她一直沒說話,與他保持著距離。過了平台小廳,她趿鮭魚紅室內鞋的玉足,再次從粉櫻色的曳地家常服下探出,往樓梯踏步板踩上時,他攬住了她。

突如其來的摟抱,使她向後墜跌,躺進男人寬大的胸懷。她沒叫,沒掙扎,安心地被他抱著,柔荑輕抓他疊在她月復前的雙掌。

「你喜歡我像個‘賊’,而不是按門鈴走前門,對嗎?」慢沉沉的舒泰語氣,隱如深洋暖流,第一次潛入藏著神秘美景的幽暗水下,忐忑而又雀躍欲試的生手。歐陽若蘇順著那熱息轉過身來,看見杜瀇幽黑的眼反映著自己——那女孩!也是女人了——才不過離開他一天不到,思念的藤蔓已綿綿密密攀纏心牆。時間根本不是一天,應該是一星期、是一個月、是一周年、是果核長成樹、是他一趟艱難航程中,浪濤蝕印堅硬船殼無數的痕紋。猶如孟德爾頌對賽西兒,他想,再見到她時,一定要她當他的妻子。這實在太瘋狂而匪夷所思,他怎會如此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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