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 第6頁

「祝你們歸途平安!」她猛地站起,聲勢強調地說。

她的好同學們嚇了一跳,果汁灑上衣服。歸途平安……這話由祭襖兒說來,格外恐怖。

真可怕!歸途平安……

「我派車送各位少爺、小姐回去吧。」察言觀色的總管開口了。

沒一會兒,女佣走了進來,領著客人們離開。客廳只剩總管余聯、祭祆兒和鄒風和。

「你干麼不走!」祭祆兒對著鄒風和沖口道。

「我想看你許願嘛——」少年對著她笑。他休學兩年,年紀比她大,總是暗地做違禁事,早有本領當個無賴流氓!

祭襖兒坐下來,面對蛋糕燭光,雙手交握,眯著眼,紅唇微微地張合。鄒風和就在她對座,欣賞少女許願的唯美神態。

「好了,」她睜開眼,吹熄蠟燭。「你可以滾了!」

他一笑,站起身,彎腰俯近她,飛快地啄吻她的唇。「學校見了,襖祆。」

祭祆兒頓了一下,而後大叫。「你不要臉!鄒風和!」她端起蛋糕,往門口砸去。

余聯手靈腳快,一個動作接起,穩穩托住蛋糕。

「以後……以後不準鄒風和來我們家!」祭祆兒氣紅了眼,惡狠狠地瞪住消失在門邊的殘影。

扁影在門會,如幻覺般,突然出現一名高大英挺的男子。「祆兒——」接著,是記憶中熟悉的嗓音,低沉細語地叫喚她。

「祆兒——」羅愉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人也進入客廳。

祭祆兒愣住,胸口急速地起伏。她剛許的願望實現了!她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他……好幾年了……大家都說他逃了,不願被一段無法反抗的婚配姻緣支配命運!他正是年少輕狂呢,怎有能耐不被花花世界吸引,謹記自己有個乳臭未乾的小妻子。他一定得逃,不然生活太乏味!他正是年少輕狂呢,哪能不追求感官刺激,時時掛念一個未成熟的小妻子……

「祆兒小姐,是羅先生——」

「哪個羅先生?」祭祆兒回神,雙眸定定望住余聯斜後方的羅愉。

余聯把蛋糕放回桌上,轉身朝羅愉肩頭拍了拍,逕自離開,並且關上客廳厚重的大門。

「做什麼關門?」祭祆兒的嗓音有些不自在。

「好久不見。」羅愉說。

是啊。她已經不再是個五歲小女孩……不!不對!正確來說,她還是個小女孩,而是他——他已不再是個男孩兒。昂藏的身軀、偉岸的寬肩、長胳膊……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這是天生的,成熟男人的氣度。

「很多人來幫你慶生——」他深思的雙眼掠過桌上的蛋糕。

「我才不想過什麼生日!」她用力地坐回沙發里,白皙的指頭挑起一根根歪倒在蛋糕上的蠟燭。

羅愉在桌邊的軟矮凳上落坐,靜靜地看著祭襖兒的一舉一動。她的指尖沾了細致的白乃油,微微顫抖,很緊張。他們太久沒見過面,早忘了如何相處。他的手臂徐緩地橫越桌面,大掌捉住她剛放下蠟燭的柔荑。她一震,抬眸對住他。他不說話,唇靠她很近,氣息吹吐她指尖,她一度以為他要含住她那沾滿女乃油的手,但他沒有。不知打哪來的光平射在他臉上,他眯起眼,俊顏沉斂著一種穩重感,像在審視她這個小女孩,是否蛻變成女人了。

「男人全是這樣……」她低喃,皺凝眉頭,倏地抽手,女乃油全抹上他虎口。「我不會稱你的意長大、成熟,變個性感女人!」十五歲是很苦悶的年紀,她性格上的矛盾與對立現在才要形成。

「這就是躁動的青春。」他一笑,聲音低微,目光慢慢沉下,定定地凝視著她。「祆兒——這十年來,你有在成長。我很高興——」

「你當然高興!」原本還能控制的嗓音突然轉成大吼。「不需要管一個說什麼就發生什麼,十年前差點害你弟弟溺死的『烏鴉嘴』小女孩,有什麼好不高興!你當然快活擺月兌我!」她一口氣說完,發抖地站起身,手握成拳,圓瞠的美眸隱含淚光。

他的神情很柔和,依舊看著她,嗓音極低地傳出。「我離開海島那天,沒在碼頭看到你。」

「我干麼去送你!」她抑著嗓音,將臉轉開。她記得十年前,那個湖水特別冰冷的午後……她忘不了他最後看她時的眼光——五歲的小女孩記憶那麼好,是因為他那時的眼光與那天的湖水一樣冰。

「龍鱗湖的事,你以為我在怪你……」

「十年來,你沒來看過我!」她打斷他。羅悅是他的雙胞胎弟弟,同命生的,最親密的手足!他當然怪她!那一年的事……

有好一段時間,他們誰也沒再開口。羅愉望著那幅黑頸鶴大油畫,久久,他往客廳門口走,開門時,說了一句︰「我傷了你的心嗎?祆兒——」

他關上門,消失後,她崩潰似的大哭起來。

即使隔音再好,這個晚上,依舊听得到男人聊天的聲音。

祭家海島上,年齡相當的男孩,一定會成為朋友,不管他們來自哪一個家族、身分有何不同,他們終究會是朋友。

羅愉和余聯的感情特別好。余聯是在幫羅愉照顧重要的人——

祭襖兒十歲時,出外求學。祭家給她安排了僕佣和管家,隨侍照料,生活上大大小小事兒,由余聯包管。

這個晚上,她十五歲生日的深夜,余聯跟羅愉正談論著她。

她知道他們會談她,因為他們一個是她的管家,一個是她的丈夫。他們會怎麼談?余聯會告訴羅愉,她有多受注目嗎?不管是哪個種族、哪個文化,甚至不分性別,很多人追求她,她有特別的魅力,這是天生的。她才十五歲呢,羅愉會為此吃醋嗎?她希望他會,但他不會。他二十七歲,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不會為此反應激烈,何況他天生是個護衛,最忌諱過度的情緒起伏。

她還不曉得如何當個妻子,這個晚上,她輾轉難眠,眼楮都哭腫了。她感覺得到門外沒有聲響——他們談完了。肯定喝不少酒,淡淡的酒香漫進來。她掀被下床。她的腳步一向輕盈,會飄,像仙一樣。虛掩的房門,一道散放著光暈的縫,足夠她通過。她苗條的身軀,早具備女人風韻,燈把影子推映在長廊地毯上,那玲瓏的曲線柔軟扭擺,潛入另一道門里。

「祆兒?!」警覺性,是羅家男兒最普遍的基本特質。

「你沒鎖門……」她關好門,看著床上的他。

羅愉拉亮床頭夜燈,光芒暖暖地,像棉絮在水中化開,飄騰著。他看著她,掀開被子一角,支頤側臥的姿勢,讓他的胸膛顯得更深、更寬大——女人向往的。

祭祆兒無聲快速地奔上床,躺在他胸前的空位。他蓋好被褥,將夜燈調暗些,手臂摟著她的細腰,垂下眼,嗅著她的馨香。

「你為什麼不來看我?」她嗓音乾硬,某種壓抑還延續著。

他微睜雙眸,輕輕地吻她的發。「龍鱗湖的事,是羅悅和始禧大意忘形——他們自己的錯……」

「那你為什麼那樣看我?」她疾言打斷他。

他凝眉。「我怎麼看你?」那一年發生在龍鱗湖畔的意外,雖是他們羅家兄弟與祭家兄妹之間的「四人秘密」,他卻早已淡忘,倒是隔日登船離島,在送行的人群里,找不到她小小的身影,令他一顆心懸掛許久,擔憂她哭鬧過度。「那時,我嚇壞你,讓你不敢來送行?」

「就是!」她坐起身,雙手抱胸,冷眼豎眉。「你像這樣瞪著我,怪我一張嘴,使人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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