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 第19頁

迸怡童激動起來,覺得心好痛,只能更加貼近他,用盡渾身的力量環緊他的腰。「我會讓你回不了祭家、讓你失去身份的……」

祭先祐搖頭。「不對,是我不想讓你待在這個烏煙瘴氣的高原海島,何況我現在的身份是‘大江集團’總裁特助,這次‘特休’差不多該收假了。」

曾幾何時,他成長的地方,變成他口中「烏煙瘴氣」的所在,這一切因她而起!「對不起……」古怡童抽抽噎噎地急喘,所有的話化作無盡的三字,深深遠遠縈回在沒邊沒際的海天中。

對不起——

第八章

回到台灣,古怡童形式上是江百川的妻子,實質里卻是祭先祐的‘命定’伴侶。日復一日,不知過了幾年,也許只是很短的時間。陪伴她生活的,始終是祭先祐。她和她「丈夫」江百川像是認識一輩子,依然還是陌生人般地疏離;和祭先祐則是心靈相通,一秒就像一輩子、甚至生生世世地熟稔,一個眼神、空氣里的一點動靜,便知道彼此要什麼、在哪里。時間無法測量他們之間的默契,或許他們根本不需要時間。

兩人的燃燒從沒有退卻,他對她除了欲,當然還有愛——她能感受他的深情和眷戀,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變化。

「我想見你,你快來。」

「在江家大宅打電話叫他來,很不恰當。」冷靜自持的男性嗓音,以優雅的頻率,在江家二摟的小偏廳傳開。

迸怡童僵直姣好的縴頸,微微挪開緊貼在耳畔的無線電話筒,指尖若有似無地觸及按鍵,結束通話。

「別忘了這里是江家,」她的丈夫江百川緩慢地走到她背後,探手取走她依舊握著的話筒,放回燈案的子機充電座。「他不適合出現。」

「為什麼?」古怡童自沙發上站起,轉身正對江百川。「他是江家的特助,不是嗎?」平板的問話,冰冷美顏上不具生命感的表情——不知何時,她已學會如何戴上面具了。

江百川神思沉定,波瀾不興的雙眸,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正確地說,他應該是‘大江’的特助,今天是家族聚會,與公領域無關——」

迸怡童垂下眼睫,等著他的嗓音結束。

「是嗎,」她重抬美眸,聲音很輕很慢。「你的‘妻子’屬于公領域——我們何時召開會議談離婚?」

江百川眯細雙眼,說︰「是公領域就別在這屋檐下談或者你該打消這念頭,除非你想看兩個家族撕破臉、惹長輩傷心,別忘了明天要回古家看你母親。」是職業習慣吧,他總能將商場那只談判似的手腕伸向她,把她揪在這段「利益聯姻」中。

「你是個小人!」她看著他。

「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女兒。」他回應,俊逸的臉龐始終優雅。

她還沒學會自私,是為了顧及家族利益嗎?不是,她只是太在意母親。在封建式的大家族里,母親的角色永遠是難為的。教養子女的職責落在母親肩上,兒女出事,母親第一個遭殃。當年她的自殘,讓母親飽受祖父母及父親的責怪、妯娌們的背後奚落……母親獨自承擔教女無方的責任,待她真正清醒,她才發現母親為了她,發都白了——她太對不起母親,只能在事後承諾不再教母親于家族里處境艱難。

她撇開臉,繞過沙發,準備離開。

「喔,百川和怡童呀——」一位江家嬸母突然開門進來,有些驚訝看到兩名年輕人。「小倆口在這兒講悄悄話嗎,嬸嬸有沒有打擾你們?」

「我們正要離開,嬸嬸有事嗎?」見著長輩,江百川自然擺出笑容,走到妻子身旁,挽過她的手。「怡童,這是三堂嬸,你們好久前見過的,沒忘吧?」身為大家族長男、長孫,他練就了好「戲胞」,深知如何在長輩面前得宜地應對進退。

迸怡童對婦人輕輕點頭,手臂不自然地僵在江百川的臂彎里。仿佛,除了那個男人,她已不習慣其他人的踫觸。

「小倆口親親密密好,」三堂嬸微笑著。「什麼時候為你爸媽添個金孫呢?你們結婚幾年了嘛,還在計劃呀!」

江百川笑了笑。「我們不急。」

「什麼不急,都幾歲的人了……小的不急,老的可急著抱孫呢!」三堂嬸蹙眉,拉著古怡童的手,親昵地拍了拍。「你要加油啊,怡童——」

迸怡童垂首無語。心里滿是反感——為何她得在這兒讓人決定要不要生小孩?

「嬸嬸給你壓力了嗎?」三堂嬸端詳她低垂的美顏,長輩式的「關懷」依然不絕。「嬸嬸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兩人世界’,但是孩子總要生啊!你公公只剩百川這個兒子……」

「嬸嬸說的,我們做晚輩的都明白,您別為我們操心。」江百川適時出聲回應,溫文有禮的態度很得長輩緣。

「嬸嬸知道你一向懂事,」三堂嬸和藹地看著他,忍不住叨念似的加了一句。「是可以當爸爸了嗯!」

江百川頷首,俊顏帶著笑。「那——嬸嬸您忙,我們先出去了。」

「好、好、好!你們去前廳跟堂弟妹們聊聊天,嬸嬸打個電話……」三堂嬸坐入沙發,開始撥打電話。

江百川大掌拉著古怡童,退出偏廳,一路行經長廊、起居室、客廳……存心要無數只的眼楮見著兩人親昵和諧的「夫妻關系」般,這行為對古怡童而言簡直是惡意的羞辱。

到了無人的花園,古怡童一把甩開江百川的手。

「別踫我!」冷硬的嗓音沖口而出。只有在這種時刻,她的面具會稍有撕裂,對丈夫展露一點兒人性。

江百川站遠幾步,一手插入西裝褲袋;一手長指輕細地摩挲探出花圃矮棚的百合花瓣。「今天的場合,你該扮演好‘江家媳婦’的角色。」

「我沒有嗎?」一直以來,只要有家族聚會,她就稱職地扮演「江家媳婦」,不是嗎?

「你毫不掩飾地要徹清跟你‘丈夫’的關……」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古怡童打斷江百川未完的話。

「那是指‘上’。」江百川的視線定在嬌艷的百合花上,說話像個無事人般。「別忘了‘家族責任’——」

他的意思是——

……除非長輩要求我傳宗接代,否則,我不會踫你。

迸怡童想起他在新婚後第一個清晨所講的話。她心一詫,美顏上血色頓失,呆板的眼神凝滯許久。「你休想!」

江百川終于听到她的聲音,緩緩回首看著她,心思很沉。同樣過了一段長時間,他開口︰「我說過,你是‘江家的媳婦’。」語帶深意地強調。

「你自己去盡你的‘家族責任’!」她發抖地吼出,轉身撞上一堵溫熱的人牆,雙臂立即被擒住。

「要走了?」祭先祐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她驚訝地抬頭。果然是他!他來了,他真的來了,或者他根本一直在她身邊,像平日一樣未曾離開她!

「祭特助,我還有事得跟我父親商量,你來得正好——」江百川一點也不訝異祭先祐的出現。「麻煩送我妻子回去。」

祭先祐松開握住迸怡童肩臂的大掌,與江百川交遞眼神,點一下頭。古怡童沒再回眸看江百川,一句對丈夫道別的體貼話也沒說,徑自先行。祭先祐旋足,保持著微妙的距離,走在她後方。

江百川望一眼,石地上兩道相疊的長影,眸光沉了沉,回身面向花圃,靜靜玩賞被落日照映得火紅的百合花。

★★★

「家族聚會怎麼樣?」上了車,祭先祐邊系安全帶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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