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熾愛 第10頁

將手中的紙張疊整齊,稍微翻了翻,每張都有她的娟秀字跡,右上角還編了序號,看來這些紙是一體的。

路敦逵坐上床,重新技序號將紙排好,確定所有頁碼都排對後,他稍稍讀了第一頁的內容,像是個故事的開端。

「頌文也愛寫故事?」他淡淡地呢喃。原來她除了嗜讀,還沉迷寫作。

罷開始,只是隨手翻看,但看了兩頁後,他便被故事吸引,一頁一頁的往下閱讀。

這是一個女孩在黑幫組織長大的故事--

女孩的雙親是殺人如麻的冷血殺手,對于這樣身染血腥的夫妻而言,理該不配有任何後嗣的,但,或許是上天欲以另一種方式延長對這兩夫妻的懲罰,她在賜給他們一名仙子般的女兒後,便讓夫妻倆喪命于一場激烈的火並里,而使得所有的罪過降至幼女身上,讓她得面臨無止盡的黑暗。

案母死後,女孩由組織首領,也就是俗稱的「幫主」代為扶養。女孩年僅六歲,出落得美貌動人,深得幫主獨子--十六歲少主的喜愛,並視她為未來情婦般豢養在身邊,派人教導她該如何扮演好黑道情婦的角色。

在那種黑暗的環境下,女孩沒有常規的童年生活與求學過程,她所需要的知識均由一位年輕且聰明絕頂的組織參謀教授。男參謀帶著女孩習字念書,讓她領略學習的樂趣。長久以來,兩人培養出兄妹般的情誼與默契。但,卻招來少主瘋狂的嫉妒。

一個百合飄香、春意盎然的早晨,正當男參謀在指導女孩閱讀原文小說時,少主突然領來一群重要干部,指稱參謀是警方派來臥底的奸細,當著女孩的面,以利刃殺了他,頓時,血液紛飛四濺,灑滿了書本與女孩的臉。驚嚇過度的女孩,完全忘了哭泣與尖叫,她只是呆傻地盯著他們拖走參謀的尸體,下屬遵照少主的命令沒收她所有的書本,一幕幕血腥、無聲的畫面掠過她眼前,待她回神,她已不再有書可讀,不再有人作陪,更不再有人敢同她說話!對于參謀的死,幫里的人全知道,那是少主痴戀女孩的瘋狂行為,「奸細」其實只是欲加之罪,因此,每每看到女孩,他們總是人人自危,避得老遠。

漸漸的,女孩了解,自己是處在血腥、冰冷的黑暗世界里,但,她並沒因此絕望灰心,反而變得堅強、勇敢,她總是渴盼自己能快長大、茁壯,如此,她才能有逃出黑暗的機會。

後來,女孩終于明白,自己在幫里所為何用!但,很幸運的,那幾年,久病不愈的老幫主去世,少主繼位,面臨舊勢力的分裂與新勢力的斗爭,他終日忙于幫務的整頓統合,一時無暇「兼顧」她。直到女孩二十歲時,一個夜里,她被幫里一名教女人的老嬤嬤喚醒,說是少主要見她,老嬤嬤細心地幫她打扮好,並在她的頸動脈涂上龍涎媚香,領著她進少主房里。

看到他時,她明了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她無法勉強順從,在他撫上她的身軀時,她倏地抄起床頭裝飾用的短刀,刺進他赤果的胸膛,銀亮的刀刃幾乎穿透他的身體,血液不斷地滲流而出,他瞠目巨吼,引來幫內其它的人,在混亂當中,她逃了,逃向她向往的光明世界去……

只是對外界一無所知的她並不了解,所謂的光明也是有黑暗的!她在被迫趕之際,誤上了一名陌生人的車,被帶進了奇怪的俱樂部,在那兒過了七天與之前同樣黑暗邪惡的日子,在她幾乎要失望于光明的不存在之時,她遇見了那個男人,那個旭日般的男人!

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向往的光明……

路敦逵一口氣讀完故事。血液沖上他腦門,他覺得自己像是氣喘發作的病患,呼吸瞬間凝滯,難以舒暢。他倒入床榻,狹長雙眼漆黑如夜,不眨不動地盯著天花板,手中仍緊握著那疊紙。這會是頌文的遭遇嗎?如果是,那故事的虛實有多少?他沉痛的思忖著。久久--

「你怎麼回來了?林秘書沒跟你說嗎?」康頌文將手中裝滿書的沉重大袋擺在門邊,緩步走向他。「吃飯了嗎?」她站在床的左側,看著躺在右側的他。

路敦逵將臉轉向她,靜靜地凝望她。剪去長發的她,多了一分清純,自然卷的發質,讓那典雅的發型呈現出俏皮的弧度,配上那張冷艷絕塵的美顏,她看來既艷麗,又有著淡淡的清新。她奇妙地將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結合在一起,並和諧地縮放那迷人的風采。望著她,垂在床邊的右手又捏緊些許,發縐的紙張沙沙出聲,他無法將她與故事里的女孩聯想,那樣的境遇不該發生在她身上!

「怎麼了?」見他沉默不語,她淡淡地問。聲音很恬靜,唇角優美的勾弧。

路敦逵坐起身,抬起捏了疊白紙的右手。「告訴我,這只是個故事!」他的聲音極低,有著渺遠的壓抑。

她臉色泛白,嗓音顫抖。「你怎麼可以看我的私人物品!」有些失態地爬上床,欲奪回他手上的文稿。

路敦逵單手攫住她的一雙皓腕,讓她失了平衡的趴跌在他身上,毫不在乎傷口可能再裂。「這只是個虛擬故事,與你無關!」眸光定定望進她眼底,沉穩的語氣像是對她的命令。「告訴我,這與你無關!」

康頌文凝著他,心有著被剖開撩看的痛。他已經將她內心深處最不願讓他知道的黑暗過去一覽無遺了,還要她說什麼!心中最不堪的一面已被他掀開,這種赤果果的痛是他無法了解的。

仿佛在她眼中讀出了答案,他松了對她的箝制,放開手中的文稿,紙張一一散落。他起身下床,走向陽台花園,尊貴挺拔的背影好似有著莫名的情緒披蓋,使他的背肌較平常緊繃。

康頌文看著他打開拉門,消失在陽台右翼。風又撲簌簌地吹來,床上、地上散亂的紙在夾帶桂花香的氣流中飛舞,拳擊沙包的沉重聲調有節奏地傳來--

他在打拳,而且打得又重又急,似乎在發泄什麼!

他的傷口絕禁不起運動時的肌肉收縮。那麼重的拳,太劇烈。過度的拉扯,他的傷口是會裂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是因為震驚于她的身份,悔恨于自己花了五百萬竟救了個「黑幫情婦」嗎?她讓他覺得無恥、不屑嗎?

重擊聲愈來愈急促,康頌文重重地閉上眼,心陣陣抽痛,他這麼做,只會讓她更加不堪、更加無地自容!

木然地踏下床,機械式地收拾起一張張的文稿,井然有序的疊好,幽幽忽忽地走向陽台。

戶外陽光很強,幾乎讓人難以張眼。

路敦逵一拳接一拳猛烈地打向沙袋,纏繞于胸前的繃帶早巳濕透,未愈的傷口也被蝕得發疼,但,這卻比不上他心里的悲憤:為什麼她得遭受那樣的磨難?

「為什麼?」抑聲低吼,下一拳快又準地直放出去。還未來得及收手,一只柔軟的縴白素手便握住他的肘臂。他側過身子,看向她。

康頌文看了眼他胸前泛紅的白色繃帶後,深吸了口氣,平靜地將視線移至他的俊顏上。「這就是我!」拿高手中的文稿,她的臉色蒼白、黯淡,仿佛被陽光抑了光彩。

路敦逵靜默不語,灼熱黑亮的目光與她相凝,抓住沙袋的修長五指用力地聚攏成拳,幾乎抓縐強韌的皮革。

他肘臂的筋脈起伏,觸動她的掌心,她感受到他血液里的激動:是不屑吧!對她身份的不屑吧!「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我,髒了你的屋子、污濁了你的空氣,我很抱歉!我會盡快離開,你的五百萬我會設法還你。」昂首迎視他灼亮的目光,她竭力地使聲音听起來平靜,松開握在他肘臂的手,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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