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香王爺 第12頁

那日他若未曾說出傷人的話,直接造成既定事實,她或許不會如此氣惱;但是他那紈挎子弟的口吻,不知怎地就是令她氣沖牛斗,無法視之如常。

「阿瑪喜歡香姨。」在一陣安靜之後,寶吟輕聲道。

明亭香欲置若罔聞,卻無法成功,于是輕聲斥道︰「胡說。」

一陣輕笑逸出寶吟口中,「阿瑪看香姨的眼光,好似瞅著烤野兔,恨不得一口吞下肚。」比喻雖然不恰當,卻是六歲的寶吟所能理解的。

「或許你阿瑪餓昏頭了。」明亭香輕蔑地說道。

「才不呢!」寶吟急于與明亭香分享觀察所得。「阿瑪吃得比誰都多,而且香姨身上的香氣和野兔並不一樣。」

話罷,寶吟轉頭在明亭香身上吸吸嗅嗅,希望她亦能有此香氣。

向前傾身俯首,明亭香以鼻尖于寶吟的頭窩處磨蹭,享受著她天生的乳香與絲滑的膚觸,麻癢的感覺今寶吟格格嬌笑著。

在馬兒穩定的步履不為背上所載乘客嘻笑所影響,令她們無後顧之憂地玩鬧。

「兩位姑娘有何喜事,可否分享?」博穆趨近詢問,欲加入她們的行列。

「阿瑪喜歡香姨。」寶吟心無邪念地說道。

目光焦點略微調整,博穆轉而盯住明亭香,「的確,阿瑪喜歡香姨。」

寶吟滿意地點頭贊同,伸手自領口掏出一件物事,當成珍奇般獻寶。

「香姨也喜歡寶吟,還答應回府之後,會替我調出專屬于我的香氣,讓香囊貼身合用。」

瞧著于女兒細小指尖晃蕩的香囊,博穆伸手向前欲取,寶吟毫不考慮地將香囊遞交至父親的大手上,速度之快令明亭香來不及阻止。

緋紅色的緞布,以銀絲繡著一對鈐鐺,香囊隨著行動擺蕩飄出芳香。

質地與樣式和他珍藏的香囊或許不同,但是針法如出一轍,可以瞧出是出自同一女子之手。難怪他總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現下終于恍然大悟,于三年前的冬夜中,兩人早有一面之緣,她就是在冬雪中凍得發顫的小東西。

「看來你的女紅精進不少。」博穆甩著香囊說道。「怎麼我們見面的季節若非嚴寒即酷暑,你想未來可有中庸之道,于春秋兩季共處?」

被他認出身份,明亭香亦喜亦羞,雙頰緋紅。

將香囊交還寶吟,看著她急忙戴回頸項,珍視的程度與他相同。

至此他更相信她足以擔當襄王福晉身份,她已然獲得他們父女倆的喜愛。

在前方等候的克善示警盜匪來襲之時,他已不浮躁猶疑,決定返回皇城的首要之事,便是請求太皇太後下旨拴婚,拴住兩人的未來。

他願將惟一的掌上明珠交托予她,他願為保護她們賣命,置死生于度外。

當博穆抽出長劍,與四名護衛圍成一道防線之時,他所保護的不再只是女兒,而是一個屬于他的家庭,有妻、有女,還有未來可能報到的幸福。

「你必須動手。」

「我不行,他是活生生的,不是塊布料,我下不了手。」

「可惡,你非動手不可。」

七嘴八舌的爭論聲將博穆自黑暗中喚醒,伴隨而來的,是背上如火燒的灼熱。

忠心的僕人圍在他的周圍與明亭香爭吵,她絞扭著手指,眼眶不住泛淚,咬著牙不停搖頭拒絕,寶吟亦陪在她身邊哭得跟淚人兒一樣。

他們專注于爭執都忘了他的存在,他為了排解爭端,張口出聲欲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不料逸出雙唇的卻是一聲申吟。

「別動,王爺,您受了重傷,急待治療。」倪忍急忙出言阻止。

背上的灼熱所為何來,謎面終于解開。

「那為何你們忙著逞口舌,放著我血流不止置之不理?」博穆用僅存的力氣挑起了右眉質問。

明亭香聞言將手指絞得更緊,指尖的血路被阻斷,指甲蒼白得與她的臉色相仿,她的表情仿佛吃下了令人作嘔的食物,瀕臨惡吐的邊緣,比起自身的傷勢,她的狀況反倒讓他擔憂。

「您的傷口需要亭香姑娘的針業工夫縫合,方能抑止血流。」倪忍語氣中不乏抱怨。「現在只等姑娘鼓足勇氣就成了。」

雖然保命要緊,但是博穆不會自私地只顧自己。

這種程度的傷口,身經百戰的他們早已視之如家常便飯,比這更血肉模糊的,更是屢見不鮮。可是亭香對血腥之事從未接觸,于此時手軟退卻是情有可原,強硬要求她可能造成反效果,她要是昏厥不省人事,他可不敢想像由倪忍幾個大男人在他身體穿針引線會是什麼情況,而由寶吟動手,他鐵定是生不如死。

他將手臂以肘關節支地欲起身,不意卻牽動傷口,引起灼熱的疼痛,博穆倒抽了一口寒氣。

不忍他多受無妄之苦,明亭香又雙手抱住他的巨掌,輕柔地置于大腿上。

「你得動手,要療傷只能靠你。」博穆氣若游絲地要求。

「我……我……做不到。」明亭香囁嚅地婉拒,淚如雨下。

「堅強一點,讓我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流盡血液致死,你願意嗎?」

明亭香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

「那就動手吧!」博穆反手握住她白皙的柔荑,使盡最後的力氣鼓勵她,立即精疲力竭再次陷入昏迷。

這對他而言是天賜的恩典,起碼她不必看著他咬牙忍受痛苦,明亭香抹去臉頰涕淚縱橫的痕跡,將他的手臂于他身側安置妥當,她起身備妥即將使用于他身上的針線,拼命深呼吸穩定雙手。

原本穿在博穆身上、被盜匪一刀劃開、沾了血的坎肩與長袍,早已被月兌下丟于一旁,在她面前的,是他強健結實的背,與那條自右肩砍下延伸至左腰的傷痕。

扁是瞅著血淋淋的傷痕,明亭香便已耳中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昏黑,但是她拼命告誡自己不能昏倒,這是她暗戀了六年的男人,是君子也好,是無賴也罷,她還是愛著他。

倪忍抓起先前清洗傷口使用的燒刀子,舉至明亭香鼻尖處。「喝一口。」他命令著。

此時只要能暫時轉移往意,明亭香是來者不拒,抓住了瓶身,她想也不想地一口狠狠灌下。燙辣嗆喉的燒刀子驅逐了她的恐懼,不住顫栗的身子穩定下來,腦海中一片空白。

針線泡在放了酒的淺盤,除去可能沾染的不潔之物,以防引起感染發燒致命。

「倪忍壓住肩膀,阿古那壓腿,克善將寶吟帶開。」現在明亭香已可以掌控場面,氣壓群雄下達命令,此時的她已不再是先前哭哭啼啼的小媳婦。

被賦予任務的每個人依令行事,未被點到名的左尼圖,自動捧著裝著針線的淺盤,立于一側提供一臂之力。

「準備好了嗎?」明亭香環視眾人。

每個人皆點頭以對,但她的視線焦點專注在傷口上,對他們的回應視而不見。

「那就動手吧。老天保佑!」

至此明亭香已無路可退,只得勇往直前。

平常動慣了的人,是無法忍受靜坐著不動的,若換個時候,博穆早在能坐起身時,便會迫不及待地上馬背,哪有可能像娘兒們似地窩在馬車里!

但是對明亭香與寶吟在馬車內的所作所為極其好奇,而且車廂內狹小的空間,充塞著親蔫的氣氛,三人真有如一家人,父親同母親帶著獨生女兒出游。

「王爺,茶。」明亭香將涼茶遞了過去。

盯著寶吟吐著舌頭在一小方布巾上穿針引線,博穆不由自主地背脊發涼,逐漸愈合的傷口隱隱作痛。

「傷口還疼嗎?」瞧他臉色發白,明亭香關懷地問道。

接過涼茶淺嘗一口,博穆忍不住苦著臉大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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