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黑無常,你多大年紀了?」季歆吃得一嘴油膩,但仍可窺見她原來絳紅的唇色,在那日吸過蛇毒後,變得有些青紫,跟黑無常的唇色很接近。
黑無常一怔,只是皺了眉頭,卻不理會她極為失禮的問話。
「你不知道自己幾歲嗎?」季歆很驚訝,高聲叫道。
「不關你的事!」他冷淡以對。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當然有權利了解我救的人了。」她說得理直氣壯,嬌小的身軀透露出她倔強的個性。
「我又沒要你多管閑事。」黑無常仍擺著一張臭臉。
「你真是忘恩負義耶!不知道誰在夜晚發著高燒,口中一直念著不能死不能死,還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我不救你,你怎麼見到你口中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叫吟菲,鐵定是他的情人!她真是太聰明了,不禁得意的笑了。
黑無常被拆揭心事,頓時老羞成怒地瞪著「他」,「他」還不怕死的睜著清澈的大眼回看著他,真是不知死活的小表!
「你幾歲了?」季歆不死心的追問。
他眼露凶光瞪視著她,但她絲毫不害怕,還將挪近他幾分。
「二十。」不知不覺中吐出兩個字,話一出口,他不禁微愣,他人人敬畏的黑無常,竟然屈服于一個小表澄澈的眼神中!
「很年輕嘛!吟菲是你的情人?」她那雙似夜空星子的水眸,燦燦生輝的盯視著他。
「妻子。」談起他的妻子,剛毅的臉龐頓時柔和不少。
「你愛她嗎?」小又挪近幾分,眼巴巴地等待他的回答。
「小表,別得寸進尺!」他惱怒的低喝一聲,不明白自己為何要任由這個小表「欺負」。
「愛就愛,拖拖拉拉做什麼?」她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一廂情願的認定他是深愛著他的妻子。「大人的情呀、愛呀,真是煩死了!瞧瞧我爹,為了我娘在我五歲時就去世,至今還對她念念不忘,打定主意不給我找一個後娘,決定寂寞的度過余生,唉!有必要這樣折磨自己嗎?」
「喂!你別觸我霉頭,你爹失去枕伴,干我底事?」他眉宇間淨是憎惡之情,直想打爛這小表的烏鴉嘴。
「行了,早知道你愛吟菲。」季歆拍拍小,將最後一口燒雞吞下肚。「我得走了,要不然大師兄肯定要出賣我了。」
她拾起食盒準備離去,心里卻有些舍不得。
黑無常陰沉的黑眸一眯,心一橫,為了他和吟菲的未來,這個小表不能留于世上!
模到身旁片刻不離身的無情劍,他要殺這小表,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正當他想拔劍,背對著他的季歆驀地悵然的說道︰「我明天要離開蘇州了。」
也不知怎麼地,他並沒有拔起無情劍,一劍刺穿她的心髒,反而保持沉默的聆听。
季歆突然回頭,眸中已經漾著晶瑩的淚光。
「黑無常,你要保重,別再讓江湖中人笑你不懂防毒了。」她難過的吸了吸鼻子,以一副長輩的口吻叮嚀他。
「不必你操心!」黑無常仍對她存有疑心。
「我叫季歆,八歲,世居京城,家中有老爹、五個師兄,我不喜歡讀書、不喜歡女紅,最愛學師兄們耍槍舞劍的,將來要成為一名聞名遐邇的俠客。你不要忘記我,說不定哪天我會背叛我爹,去找你學武。」她依依不舍的含淚說完,才轉身跑開。
黑無常怔愣在原地,小表哩叭唆說了一長串,他哪記得住?不過,想找他學武?不必了,到時,他不知道跟吟菲隱居在何處了。
只是……握著無清劍的手,不知在何時竟松開了!對一個唆的小表頭,他竟然下不了手!
也罷,就算是為那未出世的孩子積一點陰德吧!
※※※
春去秋來,十個寒暑交迭,季武道館在京城內立著十年來如一日的正字招牌,可學武的子弟並沒有增加太多。
在這重文輕武的年代,偏有人不被左右,還是喜歡舞劍弄刀、學學岐黃之術,那便是季武道館館主季初華的獨生女、季歆。
「師妹、師妹。」武道館前面大石獅旁,群史悄聲的喊道。
季歆小手絞著兩條可愛的發辮,一听到他殷殷的呼喚,以為有啥好玩的事兒,忙不迭雀躍的跟著躲到石獅旁。
「三師兄,你干嘛偷偷模模的,搞什麼鬼呀?」一張完美的瓜子臉,配上慧黠靈動的水眸、巧挺的鼻、略帶紫色的唇瓣,還有一顆隨時能爆出教人噴飯昏倒的點子的腦袋瓜子,這便是十八芳齡的季歆。
「還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群史忍不住敲了她一記頭,訓她把事情遺忘得那麼快。
季歆一臉茫然,難道有大事發生?
「韶青的爹正在大廳上,你猜會是什麼事?」群史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氣得跳腳,嘴里哇啦哇啦的叫著。
「他來干什麼?馮韶青他人呢?是不是在里頭?馮韶青,我要把你大卸八塊,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季歆殺氣騰騰的卷起袖子,準備進門和馮韶青好好的干一架。
「韶青沒來,你能不能別太激動啊?」群史連忙將她拉回來躲好。
「我太激動?事關我的終身大事,能不急嗎?三師兄,你知道馮韶青在哪里,是不是?快告訴我。」她緊抓著群史的衣服,瞪著杏眸,一臉氣憤的追問。
群史佯裝為難了一下下,才勉強出賣好友。
「京華茶樓。」
「馮韶青!」齜牙咧嘴地擠出三個字,季歆仗著自以為天下無敵的飛毛腿加上輕功,朝京華茶樓一路狂奔而去。
當她氣呼呼的一進京華茶樓,直奔上二樓,在老地方見到馮韶青悠閑的正與大師兄兆旻對弈。
她立刻沖上前去,毫不客氣的大拍桌子,棋盤上的將士兵卒被她這麼一攪和,就全亂了。
「哎呀!亂了!」兆旻驚叫一聲,眼底卻露出驚喜,不禁在心底暗叫「師妹萬歲」,這樣這盤棋就不能說是他輸了。
「亂了最好。馮韶青,你卑鄙!」季歆不服氣的尖聲叫嚷。
茶樓內頓時多了許多愛看熱鬧的觀眾,一雙雙眼楮直盯著二樓瞧。
馮韶青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溫吞的笑,被季歆罵卑鄙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他老早就麻木了。
「季妹,誰惹你發那麼大的火?」他收起手中的白扇,然後一一的將亂了的棋子歸回原位。
兆旻傻眼地盯著那柄扇子,心里暗叫,他竟將方才的棋局一步不差的還原!
「就是你!」季歆忿忿不平的拉了張椅子就坐下,情緒激昂地道︰「不是說好咱們當青梅竹馬就好,你爹又發什麼癲,跑到我家去提啥撈什子的親哪?」
「咦!有這回事?」馮韶青裝蒜地眨著眼楮。
「你不知道?」她卻萬分狐疑的睨著他。
「當然不知,要去提親,怎能少了我,是不是?」
「你還有空在這里說風涼話?快快快,趕緊想個法子把你爹請回家啦!」她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季妹,與為兄的成親真有這麼為難嗎?」馮韶青皺起眉頭,眼底流轉著一抹受傷的神情。
「你都自稱為兄了,請問,這世上哪有兄長與妹妹成親的道理?韶青,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我一丁點也不愛你,對你,我可是只有兄長之情喔!」她已經鄭重宣告不下八百遍了,偏偏季馮兩家的世交之情,令兩老非要將他們湊成一對兒不可。
「可是,這世上也只有我能包容你,你不嫁我,能嫁給誰啊?」他繼續逗著她玩。
兆旻悄聲插話進來,「應該說是誰敢娶師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