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為什麼他要學習獨立?當別的小朋友都賴在父母身邊受盡呵護時,為什麼他們家的孩子就必須學習獨立?
一定是這樣的,他父母根本就討厭小孩,所以才會執意送走他和哥哥,毫不留情。
在飛機上,他孤單又無助,狠狠地哭了一場。他發誓不原諒他們。
此後不管放多長的假、或父母如何地哀求他,他就是不肯回台灣一步;就連多了一個妹妹,他還是堅持己見。
東方夫婦不得已,只好每年都親自飛到英國看他,聊慰思子之苦。
沒想到……就在他十五歲那年,飛機出了事,而他的父母再也無法來看他了,從爺爺的口中,他才漸漸了解事情的始末,可惜追悔已經來不及了——東方令駒伸出大手輕拍著這無助的女孩,將自己鮮少展現的熱情傳遞給她,希望她能感受得到,別再這麼痛苦。
一室的溫暖和諧,潘妮擔憂的心總算平靜下來了。
東方令駒輕輕掙月兌她的手,讓她慢慢躺下來。
「別走。」潘妮緊張地急急拉住他的手。
看得出來她方才力氣用盡的疲累,東方令駒難得露出溫和的表情。
「睡吧!」
溫柔低醇的嗓音,撫慰了她身體和心里的痛,她真的累了,頭也很暈,就這麼偏個頭再度昏睡過去,但固執的小手,仍緊抓著他不放。
他就這麼任她拉著手,待確定她睡去後才離去。
不料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打破了這一室的安詳氣氛——「啊!你……你是誰?你是哪里來的?誰準你闖進來?你這狂徒——」潘豪在見到病床前的情景後,忍不住發飆,上前欲揪住那陌生的男子。
「唉呀,誤會、誤會。」東方烈眼帶笑意,趕緊阻止道。「阿豪,他是我的孫子東方令駒,不是什麼狂徒。」
「東方令駒?」眾人這才看清這高大俊朗,卻又帶點冷凝氣質的男子。
他就是目前東方集團的領導人東方今駒?雖然早知道他年紀不大,但是還是無法避免地震撼了一下。
「爺爺?」東方令駒不顧旁人,直接將視線對上老人的臉。「您看來紅光滿面。」他的語氣有些冷肅。
「哈哈!你怎麼來了?」東方烈咧開一抹笑。「噢!我知道了,一定是老梁那愛大驚小敝的家伙告訴你的。」
「他說你在醫院。」東方令駒陳訴這個事實。
「我的確在醫院啊!不過我是來看妮妮的。」東方烈的表情多無辜呀!如果說他真是有些怕了孫子這張千年寒冰臉,會不會讓人笑啊?「妮妮你知道吧,小時候你們曾見過面的。」
「妮妮?」原來病床上的女孩叫妮妮?
看爺爺的表情,她……該不會就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吧?
東方令駒含疑的黑眸直直地望著病床上的女孩,想從她臉上找出當初那個小小苞屁蟲的影子,只可惜怎麼也看不出來。
丙真是女大十八變哪!
「來來來,我替你們介紹一下。」東方烈熱情地道。「這位是潘叔叔、那位是你潘嬸……」
「還是叫我洪阿姨吧!」洪鈺姿插口道,畢竟她和潘豪都協議要離婚,只是礙在女兒這關而已,潘嬸嬸的稱呼並不妥。「令駒,將近二十年不見,真是歲月不饒人。轉眼間,你已經大到可以獨當一面、成就非凡了,相信小倩他們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很欣慰的。」
小情是東方令駒母親的名字,她們倆不但是同學,而且還是親近的手帕之交。
當年東方夫婦奉了東方烈的命令到美國為東方集團開疆闢土,成立新的分公司,而潘豪和她正是東方夫婦的得力助手。
兩家人相處和諧,只可惜在東方今駒八歲那年,因為東方女乃女乃病逝,東方烈因此傷心了好一段日子,東方夫婦見分公司日漸穩固,才急忙回台坐鎮。
不過兩家的聯系並未因此中斷,還時常往來,直到東方夫婦出了事,才漸漸疏遠。
東方令駒想起來了,難怪覺得眼前這對男女看來有幾分熟捻,原來是小時候時常來往的潘叔和潘嬸。
但從方才潘妮斷斷續續說出的話,和目前他們這對夫妻身邊都各自有人的情況看來,不難判斷這是怎麼回事。
「幸會!」東方令駒客套地說完,轉頭面對東方烈。「爺爺,既然你沒事,那我公司還忙,先走了。」
「阿駒,既然都來了,不如乘機放個假吧!」東方烈好心地提議。
可憐喔!這個孫子什麼都好,人也十分孝順,瞧!一听見他病了就立刻放下手邊工作前來,便足以證明。可惜那張千年寒冰臉還是一樣的僵硬,而且還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實在令人心疼呢!
「爺爺。」東方令駒可沒空陪老人玩耍。「對了,剛才妮……她有醒來過,我想若你們無法照顧她,就請幾個特別護士輪流照顧吧!」他指了指病床上的人。
當他的視線重新回到她身上時,明顯的看到她眼睫一顫——她醒著嗎?但為何不睜開眼呢?明明她是那麼地渴求父母的關懷啊!
湛亮的黑眸看了看潘家夫婦身邊的男女,突然有些明白了,不過這卻不是他該管的事。
他客氣地再度和眾人頷首,轉身離去。
「妮妮醒來過?」沒想到他們才出去用餐一下子而已,寶貝女兒竟醒來過了。潘豪開心地移上前去,小小聲地喊︰「妮妮,我是爸爸。」
床上的人一動也不動,就如他們最早送她來時的樣子,絲毫無轉醒跡象。
「唉!妮妮……」潘豪心疼地喊。
「好了,別吵她了,我們有話出去外面談吧!」洪鈺姿轉身往外走。
眾人也陸續地走出了病房。
在病房門合上的剎那,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來。
這是哪里?為何觸目所及的全是一徑的白色,而且鼻端傳來的也是醫院才有的藥水味……醫院?她在醫院里?
強咬著下唇,忍耐頭上傳來的陣陣劇痛。
清醒了,她完全地清醒了!
就是因為清醒、她才無法像剛才迷迷糊糊時一樣毫無顧忌地靠在父親的懷里,真切地訴說出心底的話。
案親懷里……不,她知道,剛才那個人並非她爸爸,可那個人是誰?為何願意縱容她,借她一個懷抱?
听他的聲音感覺很冷淡,可無庸置疑的,他的懷抱卻十分溫暖,讓人留戀——是同情她嗎?不!她才不需要父母的擁抱,他們兩個自私鬼,只懂得自己的快樂和幸福,而忽略了別人的感受,她討厭他們。討厭、討厭……她這麼可悲,連個陌生人都同情她?!
晶瑩的淚珠再也無法強忍,無聲地順著腮邊滑落。
「啊——」疼痛欲裂的傷口,讓她無法再強忍地喊出聲。
而同時守在外頭的人也趕緊推門而入,包括醫師在內——&&當潘妮再度醒來時,身邊圍繞了許多人。
「妮妮、妮妮醒來了。」潘豪趕忙問。「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訴伊藤醫師,他會治好你的。」
一個年輕爽朗、穿著醫師服的男子含笑走了過來。
「美麗的小姐,請讓我來為你檢查一下。」伊藤浩司俊俏優雅的臉上掛著親切笑容,開始為她診斷。「還有哪里不舒服呀?」
「妮妮,你說說,快告訴醫師你哪里不舒服啊!」洪鈺姿趕忙催促。
潘妮不馴的靈眸朝在場的人一掠,很快又別過視線。
「我很好。」聲音極其冷淡。
「很好?」伊藤浩司忍不住搖頭。「看來潘小姐的抗壓力很強喔!」
任何像她這樣頭部受到重擊的患者應該都是叫苦連天的,而他也明明看見她額心直冒冷汗了,還嘴硬地說自己很好,真令人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