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鳳愣住了,是啊,人家這樣避著她唯恐不及的模樣,她就算知道他在哪里又如何呢?
想著,她不自覺地鼻頭一陣酸澀。
「姐,別這樣,別哭。」
「小龍,你又何必捉弄她?直接告訴她真相好了。」練夫人不舍地將女兒攬到懷里道。
「什……什麼真相?」
「真相就是……爹娘已經幫你許親了,到了杭州後,恐怕你住不了多久,就要嫁作人婦了。」練龍苦澀地道。
就算再不願意,為了姐姐的幸福,為了讓她重新展露歡顏,他不得不這麼做。
「什麼?許親?」練鳳猛烈搖著螓首,「不是說好答應不讓我嫁人宮中的嗎?爹娘,小龍,你們怎麼能出爾反爾?怎麼能……」
「渠令霽——」練龍一句話打斷了她狂亂的反對聲。
「什麼?」她的心漏跳一拍。
「我說渠令霽,你要嫁的人是渠……呢,不,應該稱他褚令霽,總之就是你心中一直懸念不忘的男人便是。」他的住處還是練龍費心從姚大娘口中得知的呢!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這個姐姐啊。
「嘎……」練鳳屏住呼吸,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鳳兒,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爹娘希望你過得幸福又快樂的。」
「爹娘,小龍,你們……」她撲進了母親懷抱,半晌感動得無法言語。這就是她的家人,從小到大呵護備至,不惜為她做任何的事。「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傻丫頭,你只要告訴爹娘,你滿意這門親事嗎?」
「如果不滿意,現在還可以反悔喲!」練龍故意道。
「滿意……我不後悔,絕不後悔。」練風急忙地道。
練家夫婦相視一眼。「唉!丙真是女大不中留。」
「爹,娘!」練鳳躲進他們懷里撒嬌,睽違已久的笑容也重新回到她芙蓉般的俏臉上。
窗外白雪慢慢融會,春天即將到來——
「什麼?娶親?」一听娘親所說的話,他還以為自己的耳朵有問題。渠……不,在他母親的哀求下,他已換回了父姓,現在該稱褚令霽。
「對啊,對方可是前翰林之首練大人的千金女,長得是如花似玉,而且又是書香世家,能攀上這門大好的親事,實在是你前輩子修來的鴻福啊!」渠玉娘歡喜得不得了,苦了這麼多年,總算母憑子貴了。
「練大人……練大——」褚令霽想起來了,是她,是那個苦苦糾纏著他不放的女人練鳳。
他答應了母親的要求,回到褚府的這些日子里,一直很努力的學習經商之道,想借著忙碌讓自己忘記她。
但沒辦法,坐在飯桌上他會想起她送來的食物;裁制新衣時,他會想起那雙縴柔的玉手,曾經為他縫制的衣裳——
其實那些衣服他都沒丟棄,連那件被繡上兩朵可笑紅花的衣服也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保存,但就是不想丟。想來她已然地深深驚擾了他的生活步調,讓他不自覺。
那太可怕了,有娘親這般左右著他的決定,已經太足夠了,他不想要第二個這樣的人出現,一點都不想。他恨被人左右的感覺。
「不,我不娶,我不娶她。」褚令霽瘋狂地反對。
「什麼?不娶,為什麼?練姑娘出身良好,算是咱們高攀了,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姻緣,你為什麼不要?」渠玉娘實在無法理解。
「因為我……」
「不管為什麼,你都非娶不可。」褚廣懷人未到聲先到,「佳期就定在下個月初五,你就等著當你的新郎倌吧!」
‘哼!我想娶誰你管得著嗎?」褚令霽叛逆地道。他真以為能拿父親的頭餃壓他,那就大錯特錯了。
「你……」
「好了、好了,你們是父子不是仇人,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見一次斗一次?」渠玉娘眼看事情又不可收拾了,趕緊阻止,「難道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坐下談談嗎?」
「沒什麼好談的,要娶你們自己去娶,我沒興趣。」褚令霽擺明地道。
「什麼叫沒興趣?人家練姑娘金技玉葉的會看上了你,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怎麼?你還敢擺譜?」褚廣懷簡直氣得胡子快打結。
「是啊,黑兒,听娘一回,就照著你爹的話去做吧,霽兒——」渠玉娘扯扯兒子的衣袖。
「哼!」褚令霽冷哼別過臉去。
「不管如何,我說了就算,縱使你將她娶回來擺著,也得給我娶。」褚廣懷說完立刻轉身就走,不讓他有絲毫反駁余地。
「你」
「霽兒,你會喜歡她的,娘有預感練姑娘一定是個知書達禮、溫柔婉約的女子,如果你能對她好,相信她一定會像娘一樣,從一而終,一生的痴心。」渠玉娘溫柔地道。
誰要她痴心?誰希罕?!
褚令霽決定了,如果她真那麼不知死活的敢嫁人他家,他絕對不會給這新嫁娘好臉色看。
練鳳,你听到沒有,你在我這里是得不到幸福的,你不會幸福的!他在心里拼命吶喊。
從得知自己後半輩子的依歸後,練鳳臉上的笑容就不曾漸歇,而且絕麗的笑顏簡直比春花猶勝三分,讓身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嫁娘的喜悅。
是啊,她是喜悅、雀躍的,一想起自己即將嫁入褚家,成為他的新娘,她的紅唇便會不自覺地揚起。
這樣會不會太不知羞了?!可她就是高興嘛!
「呵!」一不小心又笑出了聲。滿心濃濃的歡喜幾乎要填滿了她的心。能夠嫁給一個她這麼愛的男人,她一定會幸福的!
呵!待會兒見到他可得含蓄些,免得嚇壞了他。
可等著、等著,時間飛快地流逝——
頭上那重如千斤鼎的鳳冠幾乎要將她細女敕的脖子壓垮,讓她喘不過氣來。
好想將鳳冠拿下好好休息一下,但……不可以,她怎麼可以在夫君未到之前,徑自掀起紅蓋頭?那是不對的呀。
還是多等一會兒好了,多等……
晤,可是她好困喔!
這些日子忙著準備嫁妝,再加上心情亢奮又緊張的,根本沒一天好睡,難怪現在的她幾乎困得都快頭點地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會不會讓人給拉去灌酒了?
听說有些人會趁著新婚之夜灌新郎倌酒的,萬一他真的喝醉了……
「那怎麼辦啊?」她悄悄地自問著。
「什麼怎麼辦?」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房里揚起,嚇得她趕緊正襟危坐坐好。
「夫……夫君!」
縱使相離多時,但這輕輕的一喚卻蘊涵深意,帶著羞澀、帶著甜蜜,更帶著終其一生痴心不悔的抉擇。
褚令霽受到了無比的震撼,為她聲音里頭那所有的深意,而且輕易地扯動了心弦,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浮上心頭。
夫君!他是她的夫君,從今而後,兩人就要這麼攜手一輩子了——
不,不能這樣想,應該是——她會就這麼苦苦糾纏著他,直到天荒地老,成為永世不滅的夢魘!
「夫君……」他竟然在房里,什麼時候的事?還有,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都無聲無息的,讓她很不安。
「住口!」褚令霽激動地上前拉下她的紅蓋頭,「別這麼喊我,不許這麼喊我。」
見到他的剎那,練鳳瞼上的笑容更熾。
「好的。」她溫順地道,「那我還是喊你今霽哥吧,你應該比較習慣。」
「不。」他豁出去地挑明了說︰「其實……我根本不想娶你,你知道嗎?」
是的,他害怕,他害怕那種被一個女人掌控情緒,失去自我的感覺,所以再度築起高高的城牆阻擋這可能性。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練鳳竟然點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