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他漲紅了臉,「別逼我殺你!」
「殺我?」屠玡眸光陰鷙,挑高濃眉,「這就是你的目的?殺了我,然後奪得王位?」
「我才不要那狗屁王位!」瞞頓怒逼。
「那你該死的在搞什麼鬼?」
瞞頓抿唇不語,頑強的目光無畏地對上屠玡。
屠玡皺下眉,片刻已有了答案。
「是為了她?」他憤然指著在一旁呆住的蝶依,「為了一個女人,你要殺我?」屠玡不可置信地怒喊。
「沒錯,為了她,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屠玡暴跳如雷,「你口中的她是我的妻子!」
「那是你卑鄙搶奪去的!」瞞頓怨恨道,「如果蝶依是心甘情願跟你也就罷了,可是事實並非如此,你強佔了她,該死的你還一直折磨她,我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她跟你說她不是心甘情願跟我的?」屠玡放輕了語調,語氣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不錯,她愛的人是我。」瞞頓傲然道。
「她對你這麼說?」屠玡眯起眼。
「沒錯,她到現在還關心我,還愛我,所以我不能容忍你繼續糟蹋她!」
屠玡瞪著瞞頓,許久,他僵硬的目光移向曲蝶依。
蝶依在那雙森冷犀利的眸光注視下,只覺恐懼……她無法移動,想要開口解釋,喉頭似哽住般無法言語。
「是她要你這麼做的?」他沉下聲,再度開口。
「是的!」瞞頓漲紅了臉,他給蝶依鼓勵的一瞥,此刻他真的確信自己是屠龍的英雄。
曲蝶依倒抽了口涼氣。這不是真的……
她想告訴他,倏地抬眼,從他冷酷的眼中,她領悟到,一切都太遲了。
他恨她,那幽邃的男性眼瞳里只剩下恨意……
一聲沉重的悶吼自他喉際逸出——
變故來得太快,快到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蝶依駭然的瞠大眼,看到瞞頓掙扎開屠玡的鉗制,大刀瘋狂地落下,刺入屠玡的大腿。鮮血自傷處激噴而出,染紅了兩兄弟的衣衫,更染了曲蝶依的眼——
「不——」她听到一聲淒厲的尖叫,片刻才發覺那竟是發自她的口中。
她往前奔去,兩邊的士兵緊緊將她抓住。
曲蝶依心神俱裂地看著屠玡和瞞頓纏斗在一起,從體型和技巧,瞞頓顯然不是屠玡的對手,但屠玡受了傷的腿淚淚流出鮮血,減緩了他動作的靈活度。
「住手……天啊!快住手!」蝶依哭喊著,淚水糊模了視線。
沒有人注意她在做什麼,那兩兄弟早已殺紅了眼,一心只想致對方于死地。
驀地,一聲詛咒傳來,瞞頓身上中了一刀,他又驚又怒。「擒住單于!」
瞞頓此令一出,一旁的士兵蜂擁而上,將屠玡團團圍住。
他以一敵十,她看著他搏斗、受傷、被擊倒,然後手中的小刀被砍斷,仍然奮不顧身地拼命著。
「屠玡!快走,求求你快走!」蝶依傷心的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她知道瞞頓這回是鐵了心要痛下殺手,屠玡再繼續奮戰下去只有更危險。
屠玡抬頭看著她,僵立在原地,他身上滿是可怕的血漬,一雙熾烈的眸子仍緊盯著她,他的目光移向制住她的兵士,瞬間發出怒吼。
他向她奔來,縱使身無寸鐵、縱使全身淌血,他還是朝她而來。
只有蝶依知道他的怒意是來自于何處……
「屠玡……」她心碎地喊著,那一刻她了解縱然身陷危險,他仍不會讓她落入別的男人手中,她閉上眼,心中溢滿酸楚又充滿喜悅地等他前來……
然而他始終沒接近她……蝶依張開眼的那刻,只見瞞頓的刀劃過屠玡的背,鮮血迅速染紅了他身下的土地。
他眸中有錯愕、霞驚,還有更多的……不甘心——
「快走……求求你……快走……」蝶依哽咽地嘶吼著。
屠玡看著她,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希望這輩子都沒看過的……
「快走!」她無聲嘶喊,淚已滿腮。
他狂嘯一聲,那巨吼充滿了怨恨及怒意。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所有人顯然都被他強悍的氣勢嚇傻了,她見他奪下一名兵士手中的單刀,幾個奮力的揮砍,殺出一條血路。
「快追!」瞞頓怒喊。
可是來不及了,屠玡被血染紅了的身子迅速沒入黑夜之中……
蝶依看著他的身影消失,一種又是放松又是哀淒的情緒將她攫住,她頹然地坐倒在地上。下一秒她已失去意識,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
那夜之後沒有人再看過屠玡單于。
從單于庭北方的森林中,他們找到他帶血的單刀,由于那一帶是野狼出沒最頻繁的地域,他的死亡幾乎已經確立了。但是仍有許多人不願相信他已死亡,就如蝶依以及成千上百個忠于屠玡的舊部屬。
然而大漠的生存法則是殘酷的——強者為王。
雖然瞞頓以極不名譽的方式奪得政權,但他畢竟是王位正統的繼承者,再加上他手中握有傳國寶藏,很多人開始宣誓效忠新的單于。
匈奴國目前分為二派,一派堅信屠玡未死,一派則支持新王,一場血腥的內戰似乎巳無可避免。
引起這場混亂的曲蝶依從那夜之後,就變得沉默、封閉、自絕于這紛亂的世界。她搬回瞞頓先前為她準備的幃帳中,服侍她的依舊是範大娘。
她對外界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感覺了,從昏死中回過魂來的曲蝶依,總覺得自己依然處于飄飄忽忽的夢幻之中,並沒有真正從惡夢中清醒過來。
她仿佛是一尊沒有生命的木頭女圭女圭,任憑瞞頓和範大娘處置,他們要她吃、她就吃;要她睡、她就睡,她的世界已變成一片空白……
她常自夢中驚醒,夢里一再出現的是那夜屠玡全身是血,臉上悲憤怒視她的情景……
蝶依獨自躺在床榻上,仰視天窗上點點繁星,這一度令她欣喜的景象,現在只引起她無限的哀思,知道她永遠不可能再和屠玡共同仰臥在這片星空下,她每一天都懷疑自己還能繼續忍受這樣的余生多久。
範大娘在她帳中走動著,她哼著一曲輕快的漢曲,那屬于故鄉的曲調不但沒帶給蝶依撫慰,反而勾起她內心的愧疚。
它讓她想起自己的身分,想起當初她是帶著怎樣的邪惡意念,來到這塊土地,想到一個霸道強悍又和她肌膚相親的男人,為她而亡……
「別唱了!」
她突然出口的斥責,令範大娘和蝶依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已經很久不曾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了。
範大娘走到蝶依床榻前,一雙銳利得能夠看穿人心的眼楮直視著她。
「為什麼要哀傷?我們的使命已大功告成,匈奴國因瞞頓的奪位而陷入大亂,國力已遠遠不如漢室。現在我們應該好好享受勝利的甜蜜果實,為什麼你還這樣沮喪、消沉?」
蝶依閉上眼楮搖搖頭。她無法忘記屠玡,無法慶祝他的死亡。
這樣的心事又豈是大娘能了解的,于是她選擇了沉默,縮回殼中,不再反應。
「真的愛上單于了?真是傻子!」範大娘並不饒過她,那尖酸嘲諷的語氣令蝶依忿忿地睜開眼。
「這不關你的事!」她厲聲斥責。
「錯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便將身上背負的任務忘得一干二淨,要不是我機警,哪會有今天的局面?」大娘說著,唇邊不禁泛起一抹得意的笑。
蝶依一震。「你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不過在瞞頓親王面前說了你有多委屈,說屠玡怎麼折磨你,那個愛情沖昏頭的傻瓜就什麼蠢事都做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