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打開,他就站在那里。
一股濃濃的酒氣直直沖進她的鼻端,他的神情凜冽,周身充斥狂暴怒火,那好久不見的暴戾之氣,又再度回到他身上。
突然,她害怕起來,胸口像被什麼重擊一下,揪得很緊。
怎麼了?
「你……」
石滕風猛然靠上來,握住她雙肩,然後一扯,用力地將她緊緊鎖入他的懷抱。
他抱得那樣的緊,緊得快要讓她窒息。
鄭深愛在他的懷中靜止不敢妄動,即使心里怕得要死,也不敢開口說話。
雖然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傷害她,但是……他今天的舉止大反常了,這和上一次的擁抱不太一樣,反而比較像……
她的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害怕這種感覺。
這讓她想起國中畢業典禮那天的事情,當時,他也是這樣全身充滿暴怒之氣地緊緊抱著她。
「你不要這樣子……我很害怕……」她輕輕的推他,心底的恐懼莫名地擴大開來。
「不要這個樣子……」
鄭深愛哽咽的聲音有如一桶冰水,瞬間澆醒了他。
石滕風突然松手,由於太過突然,害她差點跌倒,還好他又一把抓住了她。
她怔怔地凝視著他。
他看見她眼眶里的淚水,然後放開她,蹲了下來。
鄭深愛怯怯的走上前去,怯怯的問︰「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石滕風閉上了眼楮,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卻不答話。
鄭深愛蹲下來,手輕觸他的膝蓋。「如果你願意的話,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公司里的事情嗎?」
他還是不說話,拳頭卻握得死緊,額頭的青筋一條一條,分明的像要爆破般。
「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她又怯縮了。
連續又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石滕風突然張開眼楮,盯向她。
他伸手過來,大掌覆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撫模。她心跳驟快,整個臉都紅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他扯了一句毫不相干的問話,表情已經恢復鎮定。
「我一向習慣晚睡。」老天!他怎麼還不把手移開?她的臉頰就要著火了!「你……怎麼突然跑來?外面在下雨呢……」
「嗯,下得挺大的。」他放下手,看了外面一眼,好像他剛才並不知道下雨似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
「姑姑呢?睡了?」他又扯了第二句不相干的話。
「嗯。」看來他是不會告訴她究竟是什麼事了。
為什麼他們的關系就只能這樣?
他什麼都不肯說,所以她對他永遠都不了解,不了解他有什麼煩惱、不了解像他這樣突然跑來找她又是什麼意思、不了解他的苦、不了解他的煩憂,這讓她感到莫名的沮喪,因為他們的關系就只能這樣……
他突然站起來。
「很晚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呃?!
她追了上去,無暇多想,便叫住他。
「等一下!」
石滕風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只是……只是想問你……」她絞盡腦汁地想理由。「想問你要不要喝一杯?反正在下雨……」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其實雨勢已經漸小,就快停了,但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很好笑︰
他虛掩著門,刻意擋住她的視線。
「好,那我待一會再走好了。」
鄭深愛很興奮,趕緊跑進吧台。
「你想喝什麼?」
「都好。」
他極其溫柔地看著她,彷佛只要能這樣看著她,心中再大的壓力都會煙消雲散。
以前,他從來沒怕過任何事,但是他現在知道了什麼叫作害怕——只要是有關鄭深愛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
「SideCar。」鄭深愛將一杯淺黃色的液體推到石滕風面前。
石滕風溫柔地看她一眼,舉杯啜飲。「你的技術愈來愈純熟了,這杯SideCar調得很好。」
听見他的夸贊,她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全是背出來的,其實我自己也沒嘗過呢!」
「真的?」石滕風訝異。「那你要不要嘗一口看看?」他突然把杯子遞給她,要她試試味道。
鄭深愛看著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酒杯,有點興奮又有點害怕……
杯子上有他的口水哩!
「試試看呀!」
她吞了吞口水,怯怯的把手伸出去,輕輕的就口啜了一滴滴……
「咦?挺好喝的。」
「是啊!」他笑。
他笑起來的模樣好迷人哦!
「那我再做一杯Alexander試試看好不好?我一直想知道可可酒加鮮女乃油究竟是什麼味道!」
「好。」他縱容地答應著。
嘗過了Alexander,她又想嘗WhiskySour,他本來想告訴她,這樣子嘗酒是最容易醉的,但是看到她興奮的樣子,想想也就隨她了。
於是就這樣,他們一直嘗試著各種不同的調酒,她喝一小口,他喝一大杯,不知道試了幾杯之後,她竟然真的醉倒了。
靠在沙發上,她醉醺醺地枕著他的肩,他伸開單臂將她摟入懷里,享受著偷來的軟玉懷香。
他一直想這樣抱著她,有時候,渴望的感覺像心口爬滿了螞蟻一樣難耐,但是通常他都會忍著,就怕嚇壞了她。
鄭深愛半夢半醒,直嚷著頭疼,他起身要幫她倒熱水,她又拉著他哭著不肯放。
無奈,他哪也不能去,只能坐著讓她當抱枕。
早知道她會這麼難過,就不該讓她喝酒。他一面自責,一面為她按摩,以減輕她的不適感。
很快的,她不再哭鬧,舒服地靠著他溫熱的身體睡著了。
他無限深情地瞧著她的睡容,心底漾滿幸福的感覺。看她緊緊抱著他的樣子,好像只無尾熊般可愛,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眼角印上一吻。
「嗯哼,咳咳……」
石雪琴先出了聲,人才出現。
「喂,臭小子你在干嘛?」
「姑姑?」石滕風像干了壞事被逮到一般窘迫,「你不是已經睡了?」他的口氣不是很好。
「本來是睡了,結果不曉得被哪個死小子的機車聲吵醒了!」
「原來你早就醒了!那你干嘛躲著不出來?」
「我出來干嘛?我才沒那麼不識趣,出來破壞你的好事。」
石滕風瞪她的眼神像在說︰那你現在又出來干什麼?!
「我怕你這個臭小子對我的深愛圖謀不軌。」她湊近,確定了鄭深愛已經熟睡後才問︰「發生了什麼事?三更半夜冒雨跑來,不會只是害了相思病吧?」
石滕風凜容。
「他又來電話。」
沒有稱謂,但是石雪琴馬上就猜到這個「他」,指的就是石滕風的爸爸。
「哦,還是談不妥啊?」石雪琴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坐入石滕風對面的位置。
他手輕撫著鄭深愛柔細的頭發,表情卻異常冷酷。「沒得談,他堅持要我回美國去,還能怎麼談?」
石雪琴喝了一口茶,想了想,問︰「跟他提過深愛沒有?」
石滕風瞪她一眼。「我才沒那麼笨。」
「不要老把你爸當成大惡人,其實我覺得他挺可憐的。」石雪琴很誠懇地說︰「你媽過世的時候他也很不好受,相信我,他是真的愛你們母子,我覺得你一味的怪罪他,這是不公平的。」
「你是他妹妹,當然向著他說話。」他覷向石雪琴。
石雪琴呵呵笑了兩聲。
「講話別那麼酸,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以前我不跟你提,是因為你還小,未必能了解大人的世界,但是現在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應當多少能了解你老爸心中的無奈了吧!」
「我從來沒打算去了解他。」石滕風似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抱起鄭深愛。「她睡熟了,我抱她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