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盈,很晚了,該回家了!」韓宜臻扯著卉盈的手臂,對昏暗及充滿煙酒味的窄室皺眉頭。
卉盈隨著節奏點頭、搖頭,韓宜臻扯了她好半天後,她才發現她在和她說話。
「什麼?你說大聲點,音樂聲好大,我听不見。」她吼著。
「很晚了,回家了!」
「哦,」她看了看表,「我的天,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好好好,我送你回家!」
兩人回到座位,抓起皮包,正準備離去時,突然有人在韓宜臻的背後一拍。
「大嫂。」一聲爽朗的叫聲來自一張年輕的臉龐。
韓宜臻回頭,她不認識他。「你是誰?」
「我叫方琮毅,是你的小叔。」他笑嘻嘻的自我介紹。
「小叔?」韓宜臻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大嫂認不得我了吧?你結婚那天介紹的很匆促,之後大哥帶你回家,我又剛巧不在,一直沒機會再與你見面。」
「你真的是我的小叔?」她是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
「是啊,現在是你的小叔,不過當初登報征婚的人是我媽,結婚的對象是我,也就是說咱們差一點點就成了夫妻哦!」他自以為風趣的說。
「你在胡說什麼?」一種驚愕的情緒緊揪住韓宜臻。
她想起了上次回方家主屋的時候,二媽的臉色一直很臭,和當初面試時相差甚大,她當時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難道她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生氣嗎?
他們究竟把她當作了什麼?貨品嗎?
「我沒有胡說,怎麼,大哥都沒告訴你嗎?」方琮毅揮手向服務生要了杯啤酒,立即又轉身笑嘻嘻的說︰「大嫂好漂亮,早知道我就不讓給大哥了,現在想想真是可惜——嗯,這音樂不錯,我們跳支舞,其他的慢慢再說。」
方琮毅的輕佻讓她更加火大。
人的思維是很復雜的,之前她去參加征婚的時候,一心一意只希望被選上,其他什麼想法也沒有,但是現在听到她中間曾被易手,突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卉盈踫了踫宜臻的手臂,悄聲問︰「原來你現在的老公不是你當初要嫁的人啊,怎麼你連新郎倌中間被掉了包都不知道?全天下大概找不到比你更糊涂的人了!」
「你們在說什麼?」方琮毅湊到她們兩人中間,嘻皮笑臉的。「你們是在討論,我和大哥哪個比較帥嗎?」
「哦,不是——」
卉盈搖了搖臉色很僵的韓宜臻,可是韓宜臻卻動也不動,卉盈只好代替韓宜臻向方琮毅伸出手。
「你好,我叫鄭卉盈,是宜臻的好朋友。」
「你好,鄭小姐也好漂亮,待會肯賞個舞嗎?」
「你真像個公子,希望你大哥不要像你,否則咱們宜臻就可憐了!」卉盈繼續踫韓宜臻,暗示她別一直板著臉。
「我大哥?」方琮毅夸張的叫了一聲,「我大哥他才不像我,他是十全十美的男人,完美的沒有一絲缺點。」
「你也太夸張了吧!」卉盈笑得也很夸張。
韓宜臻臉上終于有了一點表情,當她听到有人贊美方藤峻時,就好像是自己被稱贊一樣,快樂得不得了。
方琮毅一提到他最崇拜的大哥,話匣子立刻大開——
「我一點也不夸張,我大哥不只是聖人,還是一個超人,一個人可以抵二十個人用,很神吧!不過就是個性太呆板了一點,但是我老爸就喜歡他這一點。」
「真的?你大哥這麼厲害,那你老爸一定很疼他?!」卉盈感興趣的問,听到有人贊美她朋友的老公,她也覺得與有榮焉。
方琮毅搖搖頭。
「其實也談不上疼啦,雖然我老媽是這麼覺得,但是我認為我老爸簡直在壓榨大哥。
我也弄不懂大哥心里是怎麼想的,像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負責當少爺就可以了,但是大哥卻要像條牛一樣的拼命,好可憐。不過我老媽就是想不開,老是氣我老爸太重用他了!」
「听你這麼說,你媽好像不喜歡你大哥?」卉盈看了宜臻一眼,兩人做了一個眼神交會。
「你開什麼玩笑,我媽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大哥?她這輩子當人家的二老婆已經夠窩囊了,結果還處處比不上我老爸的養子——」
「你大哥是養子?!」
「是啊!所以?,你想一想嘛,我爸是生意人,生意人會做虧本生意嗎?他在我大哥身上投資多少,就一定會加倍索取回來對不對?
其實我大哥也夠可憐的啦!是我老媽自己想不開,才會妒忌他。
你想想看,我大哥一年替十方賺進多少鈔票,十幾年下來,該償該還的早也還光了,但是我爸還是不放過他,非把他給榨干不可,難怪我哥十幾年下來,連笑都不會笑了!」
韓宜臻震驚的瞪著方琮毅。「你剛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干嗎騙你——」方琮毅突然住了口,當他發現自己說錯話的時候,已經遲了。「對、對不起——大嫂,我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完了,闖禍了!
方琮毅走後,卉盈踫踫韓宜臻的手臂問︰「怎麼,難道你都不知道這些事嗎?」
韓宜臻致唇一笑,心中沒來由的感到空洞洞的。
「很晚了,我們回家吧!」卉盈小聲的說,一整晚歡樂的氣氛全沒了。
韓宜臻點點頭,一直緊鎖著眉頭。
一路上,她都不再說話,突然有種被人推進深谷的感覺,好像包圍住她的一切都只是個假象。
她的婚姻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
方藤峻急得開著車子滿街繞。
他不斷的撥電話,但是電話一直沒人接听,打開收音機,听路況報導、听警察廣播電台,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失蹤未滿二十四小時不能報警,但是他心急如焚,恨不能馬上派一架直升機四處搜尋。
在毫無頭緒的繞了台北街頭一圈後,他終于回到了家。
同時,卉盈的車子也正好抵達。
他看見她坐在朋友的車內,終于松了口氣,一整晚緊繃的心總算放松了下來。
他對她微笑,但是韓宜臻回避他的眼神,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不敢看他。
傻丫頭,知道做錯事了吧!他搖頭嘆息。
「宜臻,是你老公,你看我要不要下車和他打個招呼?」卉盈有點膽怯的問,現在已經凌晨兩點鐘了。
「不用了,很晚了,你趕快回去睡覺吧,明天一早還要上班。」韓宜臻揮手和她道再見,催她趕快離開。
他坐在車內,看著她朋友離去,他才下車。
她筆直的站著,等待他走過來。
「和朋友出去?」他問。
他一靠近,就聞到一陣濃濃的煙酒味,不是出自她本身,而是衣服,想必她是去了什麼聲色場所,才會染了全身的煙酒臭,但他仍先按捺情緒,不想一見面就責備她。
她一直盯著他看,看著、看著,眼眶突然紅了起來。她這麼愛他,但是他卻對她隱瞞了那麼多的事情,這樣好不公平,她就像個傻子一樣,連對方的身份都弄不清楚,就傻傻的嫁人了!
她雙手掩面,啜泣了起來。
「別哭了,到家就好了。」他不知情的安慰她,以為她的啜泣是因為心慌,怕他責備。
「你不要踫我!」她失控的吼了出來。
他的眼色轉冷,其中蘊藏著熔岩即將噴出的前兆。「進屋去,晚上外頭冷。」他伸手要去扶她。她卻甩開他的手,徑自進了大門。
「你為什麼這麼晚回來?」方藤峻跟了上去,語調中摻雜了嚴苛的質問。
「不行嗎?」她挑釁回嘴。
韓宜臻感覺疲倦極了,徑自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