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里頭,石定磊一個人坐上桌,上官婉兒與貞兒則坐在離石定磊不遠處的另一桌,貞兒不時偷瞧那一副臭臉的少爺,又回過頭看一臉笑咪咪的小姐,真不知這兩個人到底在玩些什麼把戲?
「看什麼?」上官婉兒用筷子敲了貞兒的手背,「快點吃,免得一會上路,你又喊累!」
「小——」上官婉兒瞪了她一眼,貞兒趕緊改口︰「少爺,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為什麼不直接跟少爺挑明了說?」
「你少管,吃你的就是!」上官婉兒低聲斥道,就怕讓石定磊給听見了。
說?怎麼說?人家都說忘了,她要是直接開口說︰我是你的妻子,這不笑死人嗎?再一個搞不好,人家直接毀婚了,那豈不全完了?她才沒那麼笨哩!
抬眼偷偷地瞧了石定磊一眼,心口像偷著了蜜般甜滋滋的,磊哥哥是愈來愈俊逸了,瞧他神色漠然,還是如此的吸引人……
哼,她就是要纏著他,這一輩子她是賴定他了,他再也別想跑了!
石定磊表面上看似平靜,可內心卻翻騰洶涌。
他這是著了什麼道了?竟然惹上那個「麻煩」!
拜師?他幾時承諾了要收「他」為徒?
不過,可真奇怪,他明明就可以簡簡單單的擺月兌「他」,但他卻沒這麼做。
失常,真是失常!
一群人坐在酒館的一角,嘰哩呱啦地論著最近傳來的消息。
「喂,你听說了嗎?最近濟南一帶很不平靜,也不曉得是流行什麼怪病,听說光是這幾天,就死了幾百人啦!」
「真的嗎?不會這麼恐怖吧?那到底是什麼病啊?」
上官婉兒匆匆抬起頭看向石定磊,石定磊與她交換了一個眼色,顯然他也听到這段對話了。
「不曉得,听說發病者癥狀千奇百怪,有的臉色發黑,有的吐血而死,更有一堆人昨晚還好好的,隔天就再也醒不來了!」
「唉呀!好可怕啊!」
石定磊濃眉蹙緊,突然站起身來,留下銀兩徑自走了出去。
上官婉兒見狀,拍了貞兒的手,喊了句︰「快走!」也急急的追了出去。
貞兒看了滿桌吃不到一半的菜肴覺得可惜,就用巾子包了幾個干點,也急急跟了上去。
上官婉兒跟在石定磊的後方,可是他走得太快,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石定磊突然停下腳步,回身,上官婉兒沒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經定了足,就這樣一頭撞進他懷中。
「哦,好痛!」
上官婉兒撫著鼻子,抬起頭來怨怪地睨了石定磊一眼。「怎麼說停腳就停腳,也不通知一聲?」「你還想跟著我嗎?」石定磊凝著「他」問。
上官婉兒眨眨眼,理所當然道︰「我當然得跟著你了,你是我師父,你怎麼又忘了?」記性真差!石定磊實在是對「他」哭笑不得,他捺著性子道︰「我從沒承諾過要收你為徒,況且你知道我現在打算去哪嗎?」
「濟南嘍!」她耳朵又沒聾。
他點了點頭。
「是,濟南。剛剛你也听見了,濟南現在正流行著傳染病,死了好幾百人了,難道你一點也不怕?」
上官婉兒噗哧一聲,被他逗笑了。
「怕什麼?學醫不就是為了救人?現在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實習,我高興都來不及了,何來害怕之由?」
石定磊無奈地撫著額頭,對眼前這個緊纏不放的管小莞嘆了一口氣,眼底眉間系著沉重的憂慮。
「到時我可沒時間照顧你。」
去濟南,主要是他懷疑造成這麼大死傷的原因,是孤心草惹的禍,他實在不想讓「他」踏進這渾水里。
「用不著擔心,我讀過一些醫書,治病當然比不上師父,可保命絕對不成問題。」上官婉兒笑咪咪地說。
「你讀過醫書?」石定磊挑起了眉。
「我……」
罷趕上來的貞兒恰巧听見了這問話,逮著機會就替上官婉兒做了回答。
「我家小少爺何止習過醫書,平常老爺不在的時候,鋪子都是由我家少爺負責,由他診好的病人可不少哩!」貞兒驕傲地抬起了下巴。
「管兄弟的府上也開藥鋪子?」這下石定磊更訝異了。
「以前家父也有一間藥鋪子,就不曉得現在還在不在?」他陷入沉思,眼神溫柔而幽深。
「少爺的家不就是咱們小……」
「你閉嘴!」上官婉兒趕緊回身捂住貞兒的嘴,瞪了她一眼。
回過頭,心有所觸地睨著他。
「在,怎會不在呢?石鈺堂這些年又比當年更風光了,隨著磊大哥一日比一日更響亮的名聲,吸引了不少從遠方上門求診的病人,門口常常都有一大隊人等著抓藥、看病。」
「是嗎?那豈不累壞了爹……」他喃喃著。
怎麼你誰都惦著,就不惦著我婉兒呢?上官婉兒好生哀怨地睇著他。
這是場噩夢——整條街道上躺著無數等死的病人,以及踏在路旁痛哭頓失親人的家屬。
看著緊抓著石定磊不放的病人,以及一群跪地膜拜,請求診治親人的無助家屬,一縷悲哀憐憫的沉痛心情,佔滿上官婉兒所有思緒。
「神醫,請你救救我家相公,千萬別讓他死了!」
「求求你,先看看我爹爹吧,他就快死了!」
「請醫治我兒吧!我就只剩下這個兒子,別再讓他死了!」
「我的妻子已經昏迷好幾天了,求求神醫救救她吧!」
類似這樣的哀求聲不絕于耳,听得上官婉兒整顆心揪疼的難受。
「不要急……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大大的汗珠治著石定磊的額頭滴落,他完全不予理會,只見他聚精會神的替一個個病人把著脈,並忙著開藥方子。
上官婉兒與貞兒也忙著替病人解釋服藥的方式,以及照顧一些早已昏迷不醒的病人。
看著這麼多求助的病患,上官婉兒不禁自責,她自小為相思習讀醫書,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直至今日,她終于真正體悟何謂醫者父母心。
眼看這麼多的生離死別,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小情小愛簡直渺小的可鄙,對于石定磊將她遺忘一事,心底也釋然了。
五定磊抬起頭來,就看到管小莞雖然一臉的汗,但「他」的神情卻是悲憐而專注的,臉上更沒有出現半絲不耐。
此刻「他」正細心地為一位嘔了整身污血的小孩喂藥,小孩吞食不易,喂了幾口總又吐了出來,于是「他」便用小湯匙一勺一勺耐心地慢慢喂食著,那個畫面使上官婉兒整個人散發著眩人的光采。
慢慢地!石定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上官婉兒乍然抬起的眸正巧與他相遇,他那稍嫌熾熱的凝望今她心口坪坪亂響,紅著臉,她趕緊別過頭,又去做別的事情。
磊哥哥怎麼那樣看她?看得她一陣心慌意亂……
折騰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貞兒及酒館的伙計們都已上床歇息了,上官婉兒拴上門鎖,一回身,不意又撞上了一堵肉牆。
「嘎!」她驚叫了一聲,抬起頭就紅了臉。
「磊大哥?」怎麼搞的,老喜歡這樣嚇人?她遲早讓他給嚇破膽。
「累壞了吧?」他關懷地問著。
石定磊在近距離下凝望「他」,心想,管兄弟實在是長得太秀逸了,明明是個男人,怎會有女人般的嫵媚容顏?
又這樣看她?上官婉兒心口怦怦猛響,繞過了他身旁才回話。
「我不累,磊大哥才真累壞了,今天一整天,我都沒看到你喝半口茶。」
「你一直在觀察我?」挑起了眉,心口有些雀喜。
奇怪了,讓一個男人偷偷觀看,有什麼好高興的?
可他就是開心。事實上,他今天一整天眼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管小莞每一個動作,也不曉得為什麼,頭一抬起,下意識地就會去搜尋「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