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也忘不了,媽媽走的那一晚,有多麼寂寞。
躺在病床上的媽媽,眼楮總是不住地飄向那扇門,那種等不到人的冷寂,揪的容琬璃現在想來,仍覺得心口好痛。
那晚,她就跪在媽媽的床畔,一直向上蒼祈求,祈求爸爸能在最後一刻出現,祈求爸爸不要給媽媽那麼大的遺憾,但是……
一顆淚滑下,容琬璃悄悄地抹去。
她發誓,她這一輩子絕對不要像媽媽一樣,她的人生不要有缺陷,她要完美,而完美的人生,就不該出現像伍東懋這種人……
然,為什麼她愈是想與他撇清關系,就愈是在意他的存在?為什麼他總是隨便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叫她心湖大亂?
難不成,是她上輩子欠了他?
突然-抹擾人的影像掠過眼前,她皺起了眉頭,不知是否是她胡思亂想所造成的錯覺,她好像看到了他?
本能的,她站了起來,朝他的方位移動,接著,她驚呼一聲,隨即以雙手用力地壓住唇。
是下是她那聲驚呼聲太大?伍東懋那雙利眸,竟然朝她這方向射了過來。
他和她的目光不期而遇,他臉上的表情一愣後似震驚,似懊惱,匆匆的,他又別開頭,手扶著牆繼續蹣跚而行。
容琬璃愣在那兒,忘了反應。
他的手臂在流血,鮮血順著袖管在牆上劃出一道血痕,血痕滴下,在泥土上印上-排鮮明的血跡,容琬璃看到他眉頭緊緊的皺著,那樣子看起來好像很痛。
她的潛意識在說,她應該馬上反身離開,當作什麼也沒看到,但是她的腳卻動不了,僵在那兒,在連連吞咽了幾口口水後,竟然發現自己朝他跑了過去。
「伍東懋,你和人打架了?」容琬璃提起勇氣,大聲地喚住他。
伍東懋的腳步定了住,他沒有回頭,只是低低的說了句︰「別管閑事,回家去。」
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弄不懂那到底是害怕,還是擔憂。
「讓我看看。」她听見自己這樣說,人就已經迅速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盯著她,表情有些憤怒,以及一些很奇怪的情緒反應。
「你流了好多血,快讓我看看。」容琬璃又說了一次,對著他鮮血汩汩的手掌猛吞口水。
他的左唇往上一扯,構不成笑,倒像是嘲諷。
「想看?你不怕?很恐怖哦!」明知她怕的要命,他還故意嚇她,其實他是惱怒被她撞見這般的不堪吧!
她瞪著他看了一會,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扯過他的。
「媽的,你小力一點行不行?」他吃痛地低咒了聲。
容琬璃看了他一眼,動作也放柔了。
沾了泥土的傷口,與衣服黏在一塊,容琬璃不敢馬上將它扯開,她柳眉打了個結。「傷口不小,你必須上醫院。」
他扯回了手。「神經病,上醫院好昭告天下,讓我爸敗選嗎?」他自顧自的又繼續蹣跚而行。
容琬璃望著他的背影,咬著唇想了一下,追上去。
「到我那里去吧,我想你大概也不想讓伍叔叔知道吧?」
他凝視了她一會,終於點頭。
「靠在我肩上吧,我扶你。」她顫著音對他說。
他一扯唇,毫不客氣的靠上去。
沉重的壓力突然壓下,容琬璃沒料到他那麼重,腳下一個踉蹌,又趕緊站直身子挺住他。
他悶笑了聲,把身體微微提起,挪開了些重量。
「沒想到我們還挺有緣的,到哪里都踫得到。」他用一貫狂妄的口吻說著,身旁有人擦身而過,好奇地看向他們,他狠狠地回瞪人家一眼,嚇得那人拔腳就跑。
容琬璃抬頭睨了他一眼,竟然接觸到他眼中異樣的光華,心口猛然一跳,她連忙移開視線。
「你這樣扶著我,不怕別人說閑話?」他的聲音好沉。
「管他們。」她的聲音听起來也卡卡的。
他靠在她的身上,她無法不去感受兩人身體上接觸的溫熱,心口怦怦地響像擂鼓似的,她感覺到臉上燥熱,想必臉也一定紅透了。
真是的,她在干嘛?他靠著她是因為他受了傷,她干嘛有那麼多感覺?
「為什麼打架?」她隨口問了句,不是真的想探查究竟,只是企圖打破這種安靜的尷尬。
他停下腳步,突然不走了。
她抬頭瞧他,他的眉頭皺的好緊,於是她選擇不再追問。
「走吧,先到我那去再說。」
偷偷模模的,容琬璃將伍東懋帶進了房間。
可是所謂偷偷模模那指的是她,而伍東懋仍是那一副高傲的態度,他環視她的房間,到處看著。
「原來你的房間在這里。」他隨口說了句。
「你說什麼?」容琬璃沒听清楚,拿了藥箱轉回頭問。
他探了探窗外,挑起了眉,然後回身走向她。「沒什麼。」他說,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她看見他動手挑開紗布,急忙按住他的手。
「讓我來。」她說。
他凝視著她。「不怕嗎?女生不是看見血,就會昏倒?」他好像認真又好似嘲諷的說著。
她睨了他一眼,回道︰「我不會。」然後就接下他手中的紗布,認真仔細的開始為他清理傷口。
說不怕血是騙人的,她只是強作勇敢罷了。
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溫柔的工作著,她處理的非常小心,怕弄疼他似的,連上消炎水也是輕輕的涂抹。他那雙眼柔和了下來,欣賞似的盯著她細白的手指看。
「我不是故意和人打架的。」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她愣了下,抬起頭來,想起了阿三仔那些話。
他盯著她額上的那只發夾,突然感到有些眼熱。「以前的朋友遇上麻煩,找上了我,你應該明白,做人是要有些義氣……」
不是的,他並沒有完全說實話,事實的真相是,伍東懋的父親以前是以漁船來往海峽兩岸販毒走私為活的,那時他領著一群兄弟海撈了一陣子,狠狠賺足了荷包。
有了錢後,就想有權、想漂白身分了,他當然也和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望子成龍,希望能給伍東懋一個乾淨、優良的生長環境,所以當容秉謙與他接上了線後,他就很快的擺月兌過去的生活,奮力躋身立法院。
伍東懋雖然不認同父親想從政的野心,但是身為人子的他還是有份私心,希望老爸此次真能翻身,擺月兌那種向下沉淪的宿命。
然任何事情都有黑白兩面,當父親的選舉活動在白熱化之時,那層黑暗面的對手,便開始不安分的蠢蠢欲動,發黑函、搞破壞……以往父親手下那群死忠的兄弟,怕他們會做出破壞選情的事情,便找上了對方,當然免不了又是一場打斗,而伍東懋就是听到風聲趕了過去,因此才掛了彩。
她柳眉緊蹙,不發一語。
她不懂他所說的話。義氣?義氣是什麼玩意,那是江湖人才說的話。
在她看來,打架就是壞事,既然是壞事,就用不著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所以說他與她是不同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突然他想了起來,那只發夾就是那天派對上,方柏睿那小子送的。
「你頭上那支夾子好丑,把它拔掉。」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容琬璃愣了下,伸手去模發夾,取下它,攤在手中看了看。「不會啊,我覺得還挺漂亮的……」
「漂亮個頭!」搶過發夾,他朝窗口丟了出去。
她生氣了,瞪著他。「你怎麼可以把我的東西丟掉?」
「你舍不得?」一股妒意在他胸口波濤洶涌,他明白他配不上她,只有那小子才配得上她,但是他實在沒有辦法去忍受這樣的事實,他想要她,想要她當他的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