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馨妮主動來找他,又傳出家暴新聞,她的婚姻是不是出了問題?他依然在意她,希望他曾經摯愛的女人能過得好——他告訴自己,這是愛情升華為友誼後的祝福,他不敢也不該有其他想法。
「你有這麼佛心?這麼善良?」她不信。
「欸,你還不清楚我的為人嗎?那時我還被新郎派人盯著,我可沒有借機發酒瘋,跟新人敬酒時也沒說不該說的話。」曹亞劭懊惱。
「我有點後悔,不該邀他們來,昨晚的氣氛差點被他們破壞。幸好他們是沖著我來,姓葉的要是敢對你不禮貌,我會當場把他轟出去。」
「這樣太尷尬了吧?」他很護著她呢,她唇線微彎。
「是他自己的行為太丟人,我可不會尷尬。」他有點遺憾,「昨晚是你第一次以曹太太的身份出現,我設想的狀況是很完美的,你很可愛地依偎著我,很幸福地微笑,讓在場所有男人羨慕得要命,結果……」他氣忿地哼一聲,夏香芷笑了,他這表情好孩子氣。
「我的幸福……掌握在你手上。」她伸出縴細指尖,輕畫他掌心,他能呵護它,也能一眨眼就把它捏碎,他明白嗎?
他握起她柔軟的手。「那麼我要拿條繩子,把它牢牢綁在手心。」
而後,他們回房更衣準備,新婚的隔天,他陪她歸寧。
夏母站在家門口等他們,今天特別晴朗,早秋的陽光色澤飽滿,落在她蠟黃的臉上,她面帶微笑,顯得莊嚴而輝煌,不知為何,這一幕和她稍後對曹亞劭說的第一句話,深深鐫在夏香芷腦海中。
「你要好好照顧香香,往後,你就是她的一切了。」
婚後第三天,母親過世了。
夏母走了,在睡夢中離開世間。
她平日很早起,這天卻遲遲不見人影,夏香芷進房察看,看見母親永遠地睡著了。
癌癥常伴隨劇烈的疼痛,夏母很幸運地沒有遭受這折磨,在人生的最後一段路,她親眼看著女兒有了好歸宿,她帶著滿足的微笑離開女兒,去見丈夫與愛子了。
夏吞芷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她堅強地為母親辦理後事,整個過程沒掉一滴眼淚,曹家所有人義不容辭地協助,曹亞劭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依照母親的遺囑,她帶著母親的骨灰上山,將她與父親合葬在茶園。
回來後,她待在夏家客廳,拿下牆上的全家福照,打算帶回曹家。合照里有她的雙親、大哥與她,現在只剩下她了。
她捧著照片發愣,還是不能相信,母親真的走了……
家人相繼過世,母親與她都飽受打擊,生活中的歡笑和喜悅彷佛都熄滅殆盡,就在她重拾幸福之際,她最想分享的人就是母親,為什麼上天不讓她多享受一點溫馨快樂,這麼迅速就把母親帶走?
她酸了眼眶,劇烈的痛楚充塞胸口,曹亞劭輕輕從她手上拿過照片。
「她走得很安心,沒有牽掛。」
她始終沒有哭,他反而更擔心,她很堅強,可他就怕過度堅強,崩潰時的力道也會更強烈。「你哭吧,別把情緒壓著。」
她忍住淚,淒然搖頭。「我答應過媽不哭的。」
第7章(2)
婚禮的忙碌、喪禮的傷心接踵而來,激烈的情緒轉變最後讓夏香芷病倒了。
曹亞劭細心照料她,她很快地康復,但隨著秋意越來越濃,她卻越來越瘦,話也越來越少,時常恍惚出神。
曹爺爺很擔心,天天炖補品給她吃,卻不見好轉,他擔憂得頻頻念兒子。
「你怎麼搞的?自己的老婆也不會照顧,你看香香瘦成那個樣子!」
「我有盯著她吃飯,她也都有吃啊。」曹亞劭也急啊,他是她的枕邊人,她的狀況他最清楚,她沒有病痛卻不斷消瘦,生病的恐怕是她的心。
她變得不易入睡,他也陪著晚睡,時常抱著她,跟她聊,哄她放松情緒。
「我一開始就欠你不少,都沒還,一晚又一晚的利上滾利,到現在欠多少了?」他常拿新婚夜的事和她說笑,他們遲遲沒有圓房,但現在他根本沒心情想那事。
「欠得可多了,我特地準備了一個小本子做紀錄,你賴不掉的。」她會配合他說笑,但笑容淡淡的,有氣無力。
「嘖嘖,你現在可是小盎婆了,看來往後我得拚命還債了。」他強顏歡笑,睡衣下的她越來越輕盈了,瘦得讓他心驚。
最讓他擔憂的是她依然堅持上山照顧茶園。
茶園佔地遼闊,每個角落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以她疲憊的精神狀況,萬一有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你最近別去茶園了,精神不好,還是待在家休息,你一個人上山,我不放心。」
「有賴伯在,員工也都是跟我一起工作多年的,不會有事。」
「之前你常回來這里照顧你媽,也不是天天待在山上啊,現在不是采收季,沒必要這麼親力親為,讓自己松懈一點吧?」他力勸。
「我不能。」她語氣輕得像囈語。「媽也走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茶園。」
「你還有我。」
「嗯。」她恍惚應聲,目光空洞,彷佛懷著屬于自己的心事,他踫觸不到,也無法為她抒解。
他焦躁,漸漸感覺到她母親過世後,她彷佛把自己和他隔離開來,她嫁給他,她的情感卻與他越來越疏離。
她從不向他尋求安慰——他猛然驚覺這一點,夏母生前和過世後都一樣,她從不向他訴苦,也幾乎不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為什麼對他這麼見外?是因為她太獨立堅強,無法依賴旁人嗎?
他阻止不了她,她還是堅持每天上茶園,但他不放心她獨自駕車,和賴伯商量後,安排茶園一位中年女員工每天開車接送她,即便如此,他還是提心吊膽,每天工作空檔都要打電話給她,確認她安全無恙。
他老是抱著電話,單南荻也察覺他的異狀,他如實告知。
「她還好嗎?」單南荻也時常關心夏香芷的狀況。
「不好。」曹亞劭垂頭喪氣,掛念著她,他近來的工作效率也很差。
「你要不要考慮帶她看醫師?」單南荻婉轉地建議。「或者做心理治療,找個能引導她傾訴心情的人,我猜她應該是受不了家人接二連三離開的打擊,情緒調適不過來。」
「我很願意听她傾訴,但她什麼也不說……」曹亞劭苦惱地捧頭。
「有時候面對熟人,反而不容易說出口,不然,你帶她出去玩吧?你們沒有度蜜月,趁這機會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她母親剛過世,她應該不願意出門游玩吧。」
「也不一定要游玩,主要是換個環境,心境也會跟著改變,你的婚假還沒動用,最近案子比較少,我可以讓你一次放半個月的假。」
這個法子或許可行,曹亞劭沉吟。「我回去和她商量看看,不過現在天氣冷了,也要看她身體的狀況——」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話,奔進來的是助理。「曹先生!茶園那邊的賴先生打電話來說,曹太太摔下山坡了!」
他跳起來,面無大色,果然出事了!「現在呢?她人怎樣?」
「賴先生說,他們及時發現曹太太,把她救上來,她意識不太清楚……」
他來不及跟單南荻告假,抓起車鑰匙就沖出辦公室,沖到停車場。
他顫著手,幾乎對不準鑰匙孔,心急地倒車卻擦撞到出入口的圍牆,刺耳的聲響刮擦他耳膜,車側的烤漆肯定毀了,他卻只想著夏香芷,腦海中翻騰著各種恐怖的想象。
打電話來的是賴伯,難道她傷得沒辦法打電話?她昏迷了?距離茶園最近的大型醫院需要一小時車程,他們送她去醫院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