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漢大丈夫躲在暗處算什麼?有種就給我出來!」那頭目搗住受傷的手。
「你還不配!」啪!一支飛鏢又憑空竄了出來,眾人睜大了眼看它正筆直射向那名頭目的門面——
「鏘!」半空中,兩道金屬踫撞的聲音乍現,兩支飛鏢就先後落了地。
是燕寒!他終于出手攔住了那支致命的飛鏢。
「展錫文,我等你很久了。」燕寒一走出廂房,那些男人便互相攙扶著逃出天香樓,把接下來的場面交給他們的雇主。
「哈,燕將軍果然有一套。」一個漂亮的翻身,展錫文就從屋梁上躍了下來,站定在距離燕寒不到十步的地方。
他的確沒想到這出戲是燕寒為了引出他而設計的,可是也沒啥大礙,展錫文對燕寒的興趣,可不下于燕寒對他的。
「百聞不如一見,你的武藝比我所听到的還要高上幾分。」燕寒的眼神里充滿欣賞,壓根兒不像是要來抓展錫文的。
「燕將軍的威儀凜凜,也比我想像中的更為不凡。」
兩個舉世聞名的英雄相見,彼此都不免起了惺惺相惜之念,可惜一個是朝廷命官,一個卻是通緝要犯。
立場相背的認知,令他們兩人都沉默了好半晌,而一旁的人皆屏住了呼吸,就等待著他們之中誰先開口發言。
「喀啷!」燕寒和展錫文都還沒開口,一陣碎裂聲卻先打破沉默。
「若若?」展錫文的雙眉一挑,發覺花娘子轉身欲走的身影,而那個裝飾用的花瓶就是因她不穩的步伐而被踫倒。
「我覺得不太舒服,想先回房休息了。」她沒有轉過身子,只是背對著展錫文和燕寒說。
「我不介意你先護送花娘子回房。」展錫文和花娘子的感情如果真像外傳那樣親密,何以在如此緊張的時刻,她居然想逃離這個場合?燕寒沒留意到她怪異的行徑,還很大方的對展錫文說。
展錫文不是小人,他沒必要防他甚緊,再說,燕寒今日前來天香樓,亦無打算非要展錫文的命不可。
「不必了,展大哥你自個兒小心點。」花娘子垂下頭,半遮著臉邁開蓮步——
「等等!」燕寒忽然叫住她。
花娘子方才下意識地做出的一個動作,竟讓燕寒感到心驚莫名——
那個撫模耳垂的小動作,是花紫凝每次感到緊張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做出的舉動,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抑或這純粹只是個巧合?
「燕……將軍,有事?」花娘子依舊沒有回頭。
「你——」
「若若,我看還是我送你回去吧!」即使不明白花娘子異常的舉動,展錫文還是閃身擋住了燕寒朝她靠近的步子。
「慢著!」燕寒格開展錫文的手,大步一跨就來到花娘子面前——
「你……凝兒!」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花娘子,展錫文口中的若若,分明是他尋覓已久的花紫凝。
再次相見,燕寒作夢都沒有想到,昔日那個扎著兩條發辮,總愛跟在他身後踹蹦跳跳的小女孩,居然會淪為風塵女子。
「凝兒?」展錫文的眉頭緊鎖,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稱謂感到驚訝。
燕寒……燕……燕大哥……啊,原來燕寒就是花娘子的那個燕大哥。
這下子有好戲可看了,搞清楚狀況後,展錫文反而讓了開來,揮退在場的人,讓他們兩個單獨去聊聊。
他知道花娘子全部的事,自然也包括她是花紫凝的事實。但他從來都只喚她「若若」,那是他給她取的小名。
如今燕寒以將軍的身分出現,僅僅是帶給他麻煩,對花娘子並不構成任何影響;然,他若以「燕大哥」的身分前來,「花紫凝」就難逃被揭開往事的命運了。
一段曲折、百轉又千回、山重水覆之後,故事怎麼接續,這還是得由燕寒和花紫凝來說。
畢竟,那些過去是展錫文永遠到達不了的境地。
滿目瘡痍的廳堂,默默對坐的兩人。時間在流逝、記憶在往回奔走,太多太多的酸甜涌上心頭,一時半刻之間,誰也找不著自己的聲音。
青梅竹馬的情誼很長,然而,他們分開的這幾年又豈是轉瞬?
歲月飛馳,稚女敕過渡成世故,青澀轉換為成熟。燕寒看著花紫凝,花紫凝亦看著他,兩人都被時光悄然無聲的推移給震懾住了。
記億中的他,忽近忽遠,忽遠忽近,她還沒看個仔細,一下子竟來到今日的重逢。
這種細致而可怕的力量,怎不令人心驚膽跳!
「你看起來……很好。」花紫凝首次抬眼看他,眼底有淚。
「我不要听你說這些。」燕寒抹去凝在她眼角的淚珠,貪婪地汲取他渴望已久的容顏。
花紫凝淺淺的笑了,在模糊的水光中,她依稀看見那段無憂的年華再現。
「為何不敢認我?」他找了她這麼多年,她卻直覺要閃躲他
「你是將軍了,而我……不過是一名青樓歌妓,又何必自取其辱呢?」他們都長大了,他不再是那個終日護著她的燕大哥,她也不再是那顆眾人捧在手心的明珠……一切全都變了。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個?在我辛辛苦苦找到你之後?」燕寒扳過她,逼她直視他的眼。
「我不知道你在找我。」花紫凝伸手刻劃他輪廓深刻的五官,對這張成熟男人的臉有著一些熟悉、一些陌生。
他在邊疆數年,聲名大噪,她听聞了,只是暗暗記在心中。南征蠻夷、西討戎狄……他走得好遠、好遠了,而那份距離她難以跨越。
「你爹的事,我很遺憾。」這句遺憾,會不會來得太遲了?
花紫凝輕輕推開他,說︰「沒什麼好遺憾的,這就是人生,怨不得別人。而且我還活著,已經夠幸運了。」
「你是如何在那場劫難中逃出來的?」當年他爹利用各種關系都無法救出花家任何一人,花紫凝的存活簡直是個奇跡。
「展大哥救了我。」那時候花宅內四處都是火苗,外面則是滿滿的官兵,是展錫文趁著混亂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她,一路帶著她回到江南休養。
他對她恩重如山,花紫凝曾經發誓,這一生若是有展錫文需要她的地方,她絕對不會離開他身邊。
「所以你就變成他的人了?」燕寒心痛得無以復加。
展錫文和花娘子的風流韻事,此刻一一顯現在他的腦海中……他的凝兒為什麼會變成別人的?
老天跟他開了一個怎樣的大玩笑?!
「嗯。」花紫凝笑著讓眼淚滑下臉頰,輕應了一聲。
她是展錫文的人,全天下人都知道,燕寒的問話著實多此一舉。
第2章(2)
「你可以找我。」燕寒別開眼,強迫自己不看她。
她的眼淚,讓他的心痛了起來。
花紫凝本來會是他的妻,可現在她卻是別人的女人。
「找你?」花紫凝笑得淒涼,「如果你知道你爹娘做了些什麼,你就不會這樣對我說了。」
那些瘡疤,她無意去掀,往事都隨流水而去,她現在是花娘子,而非花紫凝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燕家投入了全部的心力,為求能替花家上下博得一線生機,還屢次差點觸怒皇上,這都是燕寒知道的事實。
再者,他趕回京城後,燕哲還為了此事操勞過度,積憂成疾,最後在他娘的苦苦哀求下,才勉為其難休息一陣子,由他主領人馬繼續搜索花紫凝的下落。
「實情總是太殘忍,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燕寒揪住她,不讓她岔開話題。
「我不會說的。答案得由你自個兒去找,不過,听我的勸,那個結果不是你所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