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的情仇 第9頁

餅去是永遠到達不了的地方,她是「花娘子」,給不起「燕將軍」要的。他們的關系愈簡單愈好,與她的交集只會給燕寒帶來不幸,她不想害他。

「你擔心展錫文不高興?」他抬起她的臉,看進她的眼楮里,看進她的靈魂最深處。

「他不——」展錫文不會干涉這些。花紫凝本來要這麼說,但一想到她沒有必要向他解釋,于是又改口︰「我不能因為你壞了天香樓的規矩,記得嗎?我是花娘子,天香樓的花魁。」

她一再提醒自己是花娘子,而非花紫凝。就是害怕在燕寒出現後,回憶排山倒海而來,會讓她忍不住軟弱,又作起了孩提時候當他新娘的幻夢。

「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身分,你只是我的凝兒。」愛她,是他永不改變的偏執,燕寒很堅持,很堅持的說著,仿佛要把他的決心敲進她的心坎里。

「但我在乎。」花紫凝想哭,而她也真的流下淚來了。「燕大哥,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忘了我,你還是能過得很好,何必介意兒時那些幼稚的諾言?我早忘得一干二淨……」

她說謊!她會幾何時忘記過?

他說,他會娶她為妻,會保護她一輩子;他說,要讓她生養一大窩孩子,他教男孩兒騎馬練劍,她則陪女孩兒繡花學詩;他說……

燕寒離京三年,他們的魚雁往返里,他說過的豈只這些?

他編織了一個最美麗的夢在前方等著她,可是他們終不能攜手到達。

那些信件,是她在家變後唯一保存得極好的舊物,現在正一封封收疊在她的床墊之下,她在這幾年里時常看了又看,淚流了又干,卻從來舍不得丟棄。

「凝兒,給我機會,我能證明時間改變的只是我們的外在,而不是我們的心啊!」燕寒把寬厚的胸膛留給她——一直都是留給她的位置,讓她的眼淚一顆顆淌入他的心。

為她而跳的心,她听懂了多少?

「不會有機會了!不會有……」她一步一步的退,滿臉淚痕,口中喃喃念著同一句話,似乎陷入狂亂——

「別說!」燕寒緊緊抱住她,聲音里滿是壓抑——

「燕大哥……」仿佛要哭盡長江水,花紫凝的眼淚任性地不肯接受安撫。

無邊細雨細如愁,雨亦不肯停,淒然而落的姿態,就像在呼應這對人兒的心情。

黯淡的天空下,一雙人影,寂寂寥寥。

第4章(1)

微光從城牆底端緩慢爬升而上,城門開了,那片瞬間轉為湛然的金黃洋洋灑灑地噴染著黑中帶灰的天空,灑進每條街、每戶人家。

模黑早起的攤販、店家今兒個顯得分外忙碌,除了一面開張布置商貨外,他們莫不是口耳交接,竊竊私語著東邊大街發生的奇事。

「唉,真是活該!」

「可不是嗎?他本就惡名昭彰,大家不過是敢怒不敢言,忍著就是。這下子他的罪行全數被公布出來,可把他自個兒的老臉全丟光了。」

「展大俠真有心,什麼事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好似咱們的青天大老爺。」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加油添醋地描述今早轟動京城的大事——吏部的江束富江大人被人捆縛在自家大門上,全身一絲不掛的,僅貼著數十張他歷年來所犯下的罪狀。

這無疑是展錫文所為,誰都知道,但,如同之前每一次類似的事件,市井之間在漫談流傳他的作為時,多是歡喜多于同情、贊揚多于貶抑。

展錫文之深得民心,由此可見一斑。

「為什麼他們還不把江大人解下呢?」站在江府門外觀望的人群中,有人好奇的發問。

「咦?對呀,那些個官差奴僕忙進忙出的,怎就沒見一個人去把江大人救下來?」

好問題!人們開始騷動,為了這個不合常理的現象多方猜測。

「八成是展大俠用了什麼奇術把江大人困住,而普通的武夫沒那個功夫破解。」

「有可能。你們看江大人在上頭的模樣,嘖嘖,他的威風可施展不出啦。哈哈!」

清醒過來的江束富,整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可他的嘴巴被貼上厚厚的布膠,只能咿咿呀呀的懸在半空中,晃蕩著肥重的身軀,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大人,我們馬上救您下來,您再忍一會兒。」底下江府的家僕,以及聞風前來支援的官差、御內高手一個個都面如死灰,眼瞪著江束富不斷痛苦申吟,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展錫文是打哪兒學來這套怪招?

他以一種極細的繩子,一圈圈繞在江束富腰間、腿上,而繩子接觸江束富身體的那一面,約莫是黏上些古怪的東西,讓他們只要一動江束富,他便會承受不了的像要暈過去一樣。

這可難倒他們了。

若硬要救江束富,唯恐他會被折磨致死;不救他嘛,又得擔心他這樣被吊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爺?」

「別多話。」

「但是……」

混在雜亂人潮中,一名侍從打扮的男子幾度欲向前方身著紫衣的男人建言,不過他的話,也只能在主子三言兩語的拒絕中,化作滿腔的疑惑。

「不曉得燕將軍接獲這個消息,心里會是啥滋味?」

「展大俠這回似乎是打算和燕將軍卯上了,真不想看到他們兩敗俱傷。」

「是呀,他們都是出類拔萃的一時之選,京城這一陣子是有得鬧了。」

身邊的閑言閑語,紫衣男人充耳不聞,他的目光鎖著屋檐上那條系住江束富的繩結,久久沒有移開。

展錫文是在向他宣戰嗎?燕寒微眯起眼,抖了抖身上的紫色披風,心底的怒意正疾速滋長。

昨夜,他擁著花紫凝睡了一個好覺。這是他幾年來首次睡得如此深沉,仿佛心結都被打開,再無沉重的負荷壓在心頭。

他愛她,無論展錫文要利用他這個弱點進行多少陰謀,燕寒都不會退卻。

一定有什麼辦法,讓他在公事與花紫凝之間取得平衡。展錫文若以為他燕寒會就此認輸,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爺,楊相國來了。」丁季國對燕寒的按兵不動感到疑惑,可是他不敢再造次,只在看到來勢洶洶的一票人馬後,提醒著燕寒。

「相國到!」一聲大喝,整條大街的人都知道當朝相國楊昌來了。

「爺,我們……」他們此刻是便衣出巡,如果被楊昌發現他們待在現場,而又袖手旁觀的話,那燕寒的麻煩就大了。

可是燕寒仍僅是揮手讓丁季國住了嘴,一逕盯著那條繩索,對楊昌的出現不置可否。

楊昌的女兒是聖上最寵愛的妃子,父憑女貴,故而他的氣焰更是囂張的沒話說。

不過,他也是有吃癟時候,展錫文就曾經拿他開刀。

當時楊昌的萬貫家財不但被四處分散于市街不說,他的下場則跟江束富差不多,皆是極盡丟臉之能事。

筆憑他與江束富淡如水之交,他還會過來一探究竟,大概是可以理解的。

「爺,您小心啊!」燕寒猛然邁前往江府而去,這可嚇壞了跟在後頭的丁季國。

「你帶人暗中守著天香樓周圍,若看到展錫文的蹤影……不用追他,向我回報即可。」

「那這里……」

「我會處理。」

照理說,展錫文本來會在今晚才動手,但在昨晚他就急著清理江束富的門戶,這檔事絕對和燕寒月兌不了干系。

是他的感情因素壞了大事,間接給了展錫文一個絕佳的下手機會,燕寒無法逃避責任。

他不知道,當花紫凝听到這個消息,心中會作何感想?她會為展錫文擅用時機的能力心服?抑或為他日益險礙的處境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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