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我也絕不會讓你從我面前把虹神女給搶走的!」
「這不是搶,我是要帶她回去她本該屬于的地方。」
黑衣人不理會,徑自靠近她們。「虹神女早已做過選擇,她選擇了我。」他伸手想去觸模虹神女的額頭,剛要踫到時,才窺見她臉上的傷口和血跡,一腔的怒火全噴了出來。「天殺的!該死的畜牲!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再也顧不得一切了,黑衣人旋身從虹嵐女身畔奪下虹神女,將她緊緊地擁入自己的懷抱里,又撫又模。
「對不起!虹神女,都怪我來得太遲了!」他懺悔道。每一個字里皆是濃稠地化不開的深情。
「……是……是……」虹神女化了水似的眸子微微掀開,想用自己的眼楮去尋找。這樣的體溫好熟悉呵?
黑衣人抱起她,轉頭詢問虹嵐女。「你是虹神女的族親吧,那麼你也……?」
「我跟神女不同,可我有武功。」虹嵐女一听便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
這下子,黑衣人的決心也就更加確定了。「還是讓我這個搶王帶她走吧!你的武功保護自己或許足夠,但若加個傷重的虹神女,你真以為你們出得去嗎?」
搶王知道他們三人都該盡速離開這座囚人的刑牢不可,因為再過不久,天便要亮了。到時,她倆不僅走不出古白族,恐怕就連他想要保護她們的立場也……
第八章
說著,虹神女自己眸眶底酸楚的淚水也伴著泉涌而出,每吻一記,便也流出一串與他的相和。
密室中極其安靜。
一切陳設樸拙簡單,全都是塞北的風情。
牆邊有張大石床,頂頭睡臥著虹神女的倩影,看樣子,她顯然是還沒有醒。
這居處位在族王寢宮正下方,歷來唯有古白族的王才會知道。因此,目前除了搶王一人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它。
不過,若待虹神女醒來,也許會有第二個人了吧。
石門開啟,搶王踩過一階階的斜梯走下來,進入了密室。
他走近高石床,轉頭看向虹神女。她實在太沉靜了,沉靜到幾乎令人以為不存在了似。但再細看到她胸口均勻平順的呼吸,才總算放下心。
搶王將手撫在虹神女累累的傷痕上,沿著臉頰、唇角、頸子、肩胛、手臂……及至最微末的手指頭。他把自己的手掌貼著她的,然後覆蓋住。
天啊!這便是他口口聲聲承諾過的愛嗎?
怎麼膽敢說這就是愛呀?他竟然差點就用這樣的愛害死了她!
若不是擺在眼前鐵錚錚的人證物證;若不是族人視死如歸的苦諫;若不是對于虹神女所做的事產生了質疑;若不是一時鬼迷心竅相信了她的背叛……
直到現在,搶王才總算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縱使再有更多的若不是,也無法抵過他心中對她最單純的情願。
情願她不受苦、情願她醒過來、情願她原諒他。
虹神女,虹神女,虹神女……搶王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叫喚道。只希望,虹神女能快些醒過來,還有太多的話都沒來得及告訴她呢。
他要說,再沒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粉碎他想要與她相守的決心。
時間仿佛就在這密室中靜止,一刻一刻地,沒有風聲、沒有草動,除了心跳,听不到任何經過的痕跡。
忽然,虹神女被覆住的縴指微微地顫了顫。很快的,搶王立即就感覺到了,他感覺得到她在他掌心里最微弱的一點點變化。
「虹神女……」
虹神女眼皮沉倦,漸蘇醒。是睡得太久了嗎?她心里這麼揣想著。
但一動,身體百骸便仿如讓人用鐵鏈拴住似的,那種穿骨的刺痛,好像是從死里又重新再死過了一次。
莫非,她已死了?
虹神女被這樣的體驗給怔愣住,死亡——原來就是這般滋味哪?
這即是生與死之間的差別嗎?
恍若還在剛才,她都還能听到搶王呼喚著她名字的聲音呢,那感覺好像近得就在身畔一樣。可是,已成魂魄的她,卻怎麼也見不著、觸不到了呀!
還未見他最後一眼呢!還來不及向他道別呢!
至少,那些發生了的事,總該由她親口對他澄清的。那日他眼神里閃過的錯愕以及疑惑,直到此時此刻,都仍徘徊在她腦海底,久久不散哪。
原來,這離別的苦,竟真如搶王所形容的,是種難以言喻的心碎感覺。
錐心的苦楚說不出口,堆積、堆積、堆積,終于化成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了臉龐。虹神女甚至感覺到了溫熱的液體滴在皮膚頂的知覺,是錯覺嗎?難道鬼魂也會同人類有一樣的感覺?
「虹神女?虹神女?」虹神女又听見搶王在喊著她的聲音了,不僅喊,她還感覺到身子被他輕輕搖晃的微暈感。
這樣真切的感覺,究竟要教她如何承受啊?生時不能見面,死後無緣相逢,卻只剩淚水止不住似地流啊流的。
「怎麼?是不是這傷口很疼?」搶王攬起她,用自己的手掌溫柔地按摩著她。「虹神女,別哭,快別再哭了。」
無論搶王再如何說,虹神女就只是一直一直地哭泣。哭得搶王的整顆心都給攪亂了,他怔怔地望著虹神女流下來的眼淚,不知所以。
「我的心都快教你給哭碎了,」他說話的聲音小得幾乎都快听不到了,雙手捧著她的臉頰,深蹙的眉宇象征出他無措的心情。「該拿你的眼淚怎麼辦才好呀?它為何流個不停呢?我……我究竟該拿它們怎麼辦?」
說著,搶王的唇無意識地慢慢低下,淺淺地落在虹神女如月般的眉毛間,然後才又朝下輕移,繼續啄吻她掛著水珠子的眼簾。
他沒有別的法子了,只盼望能吻盡虹神女眼淚里的傷心。
「唔……撒……搶王……」在吻中,虹神女嘗到了自己咸咸的淚水。
「嗯,我的虹神女。」
虹神女好努力地睜開自己的雙眸,眼前模模糊糊的,真想能再看清楚些。于是她又再費力地伸展出手臂,咬著牙,忍住刺骨的疼痛,將手臂圈在面前這人的頸項上。
「嘿……你、你是……」虹神女圈近了些,瞧見到一副熟悉的面容,這五官上的表情令她心悸加快。「我沒看錯吧,你真的是搶王嗎?」
「沒錯,是我,你看到的正是搶王。」
虹神女用指頭輕撫他臉上鮮明的五官,感受著模到後的觸感。「可是……我已經死了呀,化作為一縷幽魂之後,你又怎麼還可能看……看得見我呢?」
搶王怔忡一陣,瞅住虹神女認真又疑慮的神情。心底翻騰著對于她的種種愧疚,原來,她竟誤以為自己的肉身已經死去了。
他俯下臉,貼靠著虹神女的臉頰,沉靜了好一會兒後才問道︰「告訴我,感覺到什麼了嗎?」
虹神女遂垂下長睫,闔住眼,听從自己的感官去感覺他說的話。
貼在她面頰頂的,是搶王粗獷的臉龐,上頭還留著扎人的短胡渣。他是何時開始蓄起了胡子?扎得她忍不住糾蹙著眉。
「你蓄胡子了?」她問。
「嗯哼,」搶王未置可否,那些胡渣全是他擔憂的情緒。「還感覺到什麼?」
虹神女再次靜下心神,蹭了蹭搶王的臉面。隨之而來的,竟又是另一種嶄新的體驗困惑著她。
咦?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濕濕熱熱地附著于他的臉頰上?浸得她的臉上也沾濕了一大片。
虹神女的好奇不禁更深了。便將手舉至搶王臉上,先用手指揩下了那一抹濕,然後再置于自己的唇畔舌忝舐。
這滋味是咸的。
「搶王……」咸的味道仍在虹神女的喉頭間。她輕輕喚道他,鼻頭一酸,調子里夾雜著哽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