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個季節 第31頁

「桑琳,你的體溫很高,最好去掛個急診。」杜明峰看她有些語無倫次,不禁著急的說。

「我……很好,我要等阿駿醒來,等到最後一口氣都要等……」她站了起來,「我還要去看他,僅僅一面就好,我不會再吵他,只祝他健康平安……」

她沒跨到第二步,整個人就昏倒了,如一片好輕好輕的葉子,滑向那無意識的迷霧中,永遠著不了地的空虛。

只有淚,還一直流,哭聲回蕩在霧夢中,不曾停止……

☆☆☆

桑琳再也沒有見到阿駿。

她大病一場,是急性肺炎,痊愈已經是幾個星期後的事了。

當中,林世駿轉了醫院,行蹤隱密,連好友杜明峰也不知道,就是為了要避開桑琳。听說林世駿已月兌離危險期,只是清醒時刻仍然不多,骨折的雙腳必須長期復建,才不會有跛腳的後遺癥。

「總之,阿駿的大四是念不完了,他已經休學了。」杜明峰說,換來的是桑琳的無言淚眼。

然後有一天,杜明峰用哀戚的表情對她說︰「阿駿由醫生和護士陪同,飛往洛杉機做更進一步的治療,他們連房子都退掉,大概不回來了。」

那我怎麼辦?他有沒有問到我……心里這麼想,但桑琳努力的壓抑住那痛苦,只是淡淡地說︰「真糟糕,阿駿還有一筆錢存在我這里呢!」

那曾經為她而存的錢,她交給杜明峰,要他匯寄回洛杉機的林家,其餘的什麼話也不多說,就像為兩人的戀情畫上一個句點。

這期間,她自己也發生了一些大事。林世駿因為在歌壇有作曲家的知名度,引起部分記者的好奇,學校為怕校譽受損,給了她辭職或解聘兩條路做選擇。

最後,桑琳只好選擇辭職。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她帶的女生班都哭成一團,她走時,她們還送她一張卡片,「老師,我們支持你,你永遠是我們心目中最可愛的天使!」

她失業、失去健康,也失去愛人,這就是她試著突破社會禁忌!罔顧身分、年齡去愛一個人所付出的代價。

而林世駿更慘!他幾乎賠上了生命。

看樣子,那二十四個季節,他是追趕不上了,她也不願在原地等待。

時間之河最是無情,力挽狂瀾者,不過是柱然一個「痴」字,供他人茶餘飯後閑聊而已,誰能了解其中的辛酸呢?

第八章

相守

除非我死亡,

除非是我換了心,

否則仍要愛你,

愛你千千萬萬年,

那是我最初的,也是最後的愛情諾言。

兩年後,秋天紅葉飛舞的紐約。

桑琳把牆角堆的箱子一個個打開。三星期前搬的新家,因學業工作忙,一直無暇整理。

這一回搬到稍偏北處,是因為呂雲的兩個孩子,十歲的小婷和八歲的小宇,他們趁著母親來念書時,也順便經驗一下美國的教育生活。

有了孩子,就必須注意學區的好壞。

去年初,林世駿一身重傷的被家人帶回洛杉機後,桑琳整個人變得空洞洞的,痛苦也變得好遙遠。知道他會健康復元,因為有一個全心想彌補多年愧疚的母親,就是掏心掏肺,吳荷麗也會想辦法將兒子治療好。

或許,也一並「治療」好他對桑琳奇特的迷戀。

可是對桑琳而言,林世駿是她這生唯一的愛人,他們戀愛的過程與常人無異,也是嘔心瀝血、海枯石欄的。

只是眾人訕笑的多,祝福的少。

最好的結果,也許真是成為一段「年少輕狂」的回憶吧!

幾個月後,桑琳振作起來,賣掉房子,帶著母親留給她的錢到紐約來讀書。選擇紐約的理由,是因為林世駿出生於此,他常提到童年時的玉米田迷宮。

再過一段時間,離了婚的呂雲也來了,她辦了留職停薪,孩子寄放在娘家,想為自己再活一次。

最初,兩個女人都極節省,就在學校的附近租個公寓,每天穿越在黑人區、同性戀酒吧和流浪漢之間。

今年暑假,呂雲把孩子帶來,日子就不能這樣驚險萬分地過下去。但紐約居,大不易,好學區,租金都貴得嚇死人,而且離學校也稍遠,通車時間也較長。

幸虧有方安迪這個老紐約運用他在教會及藍星酒館的人脈,幫她們找了這個地點適中,又不會獅子大開口的雙並公寓,讓她們還有預算買一輛小小的二手車,假日時可以四處旅游,如快樂的一家四口。

誰說女人需要男人才能過得幸福呢?

方安迪是個非常可愛的男孩,活潑沒有心機,最早是桑琳在教會的團契中認識的,他一見到桑琳就驚為天人,立刻要展開追求攻勢。

「你弄錯了,我已經快三十歲了,夠當你姊姊了吧?」桑琳見他年齡應該不大,所以坦白說。

「看不出來耶!你的樣子好像還在念大學,怎麼可能?」他臉上的困惑是真的,「你不可能比我大四歲。」

「這是事實。」她微笑著說︰「我從來不結交比我小的男孩子。」

一次就夠驚天動地了。

但方安迪是在美國長大的,他可不管,包括他家人在內,也都非常鼓勵,所以,他天天纏在桑琳的身邊,幫她跑腿干活、做牛做馬,毫無怨言。

「怪!你怎麼老吸引一些小男生呢?」呂雲還取笑她。

小或大,都沒什麼差別,她就是不動心,因為,沒有一個男人能像林世駿,一封封情書、一聲聲懇求,就能瓦解她的防線,所以,一切都無關乎年齡。

大概是久追無效,方安迪也降了溫,兩人成了好朋友,桑琳偶爾會到酒館代琴師的班,呂雲也在暑假去當調酒師打工,算是賺外快,順便擴大生活的視野。

桑琳又搬下新的箱子,突然,電視上的畫面吸引住她。

法庭上,一個神情憔悴,手帶鐐銬的女老師正在低聲哭泣著。這是個很有名的案例,三十多歲的已婚女老師,私誘未成年的學生,而且假釋又犯,還生下兩個孩子。

社會自然是一面倒地譴責女老師!還分析她的童年及心理狀況,完全當她是身心有病的人,還強迫她服藥治療。

桑琳坐下來,停下手邊的工作,听著記者快速解說。

「他雖然小,但我們的心靈是不可思議地溝通著,我們彼此了解、彼此愛慕,他是個天才!」女老師說。

桑琳幾乎能體會她的心情。老師也是人,是人就有喜好厭惡,有時,身旁的人沒有一個值得欣賞,而那最好的就在學生中間,那感覺就如擦槍走火,一不小心就會被灼傷。

很多人就在界線的另一端,心情起伏,不敢跨越。

罷將孩子弄睡的呂雲走出來說︰「又是師生戀案件?女老師不會終生被關在精神病院吧?」

「或許要等到那個男孩子成年以後,才能行使權利救她吧?」桑琳說。

「真瘋狂,還幫他生孩子,一個不夠,還兩個!日本還用此案的靈感拍了」部『魔女的條件』,不過,男女雙方的年齡差距縮小,可惜還沒看完我就出國了……」呂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呀!對不起,你的情況和她們又不同,林世駿已是成年人,而且追你追那麼辛苦,你還避到國外,我都親眼看到……唉!真糟糕,我不該提的,又要惹你難過了。」

「沒關系,不管有沒有坐牢,我還是被某些人定了罪。」桑琳關上電視,結束這個話題。她並沒有告訴呂雲,林世駿出車禍的起因,反正都發生了,何必再多個人自責呢?

兩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箱子清完了。

基本上,呂雲是還要回國的,她修的正是心理輔導的老本行,目前讀碩士,最近又想著拿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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