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吉賽兒 第6頁

「這兩個冤家!」王佩欣搖頭嘆息。

「不是冤家不聚頭呀!」吳菲麗接上她的話說。

木結婚、結婚……紫恩坐在空無一人的練習室,大片的鏡子映出她落寞的身影,而她滿腦子都是那兩個字。

她穿著白紗禮服,長長的拖得極遠,而維愷穿著黑色西裝,有燕尾的,兩人就站在教堂里,說著彼此的誓言,交換戒指。那畫面應該是很唯美的,但不知怎麼搞的,紫恩就是會想到她將爆笑出來,戒指會滾落不見,全部的人都亂成一團,像一場兒戲。

還有,求婚不是很浪漫嗎?但維愷怎麼用「命令」的方式?而兩邊家長都成為指揮官,彷佛又回到大家反對她念舞蹈科時的家庭會議,充滿著咄咄逼人的架式。

總是如此,他們老覺得她單純、年紀小,需要不時叮嚀。但哪里是這樣呢?

她其實事事明白在心底,只是裝傻、裝可愛,好滿足他們的保護欲罷了!

但保護到十六歲就結婚,也未免太超過了!紫恩可以想象,到了美國後,她將再度落單,凡事都會往維愷的支配下,他一定會不許她再跳舞,得去學一門正經功課,甚至連交朋友也要干涉。而且,一個十六歲的「太太」,誰要理她嘛!

也不是說她不想當維愷的新娘,她喜歡他、崇拜他,嫁給他是夢想之一,但她還有別的事啊!夢也要排隊,而結婚則是排在好多年之後呢!

所以,她才會痛苦呀!一個夢突然跳到前面來,擾亂了所有的秩序。她拒絕維愷,他一定很生氣,會不會從此不原諒她呀?可若順他的意,又不是她能掌握的情況,不是會逼人發瘋嗎?

紫恩將臉埋在雙手間,覺得自己像一只躲在沙堆里的駝鳥。

驀地,頭頂的燈整個亮起,陳佳佳大嗓門傳來說︰「妳還在呀?是不是今天挨老師的罵,在這兒懺悔呀?」

「我都煩死了,妳還好心情,真是討人厭的朋友。」紫恩背對著她說。

「妳今天真的很怪喔!是不是和阿簡哥吵架了?」陳佳佳坐到她前面問。

紫恩有一種很想哭的沖動,她需要發泄,尤其是需要對于、簡兩家之外的人傾訴。她抬起頭說︰「我告訴妳,妳可發誓要保密!呢,有人……逼我結婚。」

「結婚?」陳佳佳的眼楮果真張得知銅鈴般大,她第一個反應是,「你家欠別人錢了嗎?」

「神經!妳言情小說看人多了啦!」紫恩打她一下說︰「是簡維愷,他要到美國去,所以希望我嫁給他,和他一起去美國念書。」

「哇,好浪漫喔!」陳佳佳看見紫恩沮喪的表情又說︰「不對,妳才十六歲呀!為什麼急呢?是……是不是你們那個,然後妳懷孕了,要奉兒女之命結婚呢?」

「陳佳佳,妳是全天下最惡心的女人!」紫恩羞紅著臉,用力推她說。

「妳十六歲結婚,人家一定都會這麼猜!」陳佳佳又湊過來說︰「喂!妳和阿簡哥真的沒『那個』呀?」

「拜托!我們兩家都是很保守的!」紫恩沒好氣地回答。

陳佳佳一臉的不信,又問︰「那妳真的要結婚嗎?」

「我不同意,結果弄得兩家氣氛都很尷尬。」紫恩說︰「我真覺得自己還太小,根本連結婚是什麼都不知道。」

「結婚好可怕呀!」陳佳佳夸張地說︰「妳就要和一個男人睡一張床,衣服月兌光光,做那種動作,想想妳的阿簡哥就要成一頭野獸……」

「陳佳佳,妳再說,我就和妳絕交!」紫恩跳了起來,對她大吼著。

十六歲的年齡,正是唯美主義最高峰的時候。花樣年華,情竇初開,對異性有著無限的憧憬,但全都是精神層面,月光啦、花兒啦、詩詞啦!絕對不喜歡牽扯到性方面。若是有人提及,也都是一臉厭惡,有關的一切都是如此隱諱,甚至不潔。

當然啦!那都是對紫恩這樣家教嚴格的女孩而言。她和維愷之間,至多牽牽手、接接吻,他從來不超過某種程度,所以,對身體的接觸,她依然純潔及懵懂。

但結婚後,事情都將不同,她對維愷的感覺會不會改變呢?

紫恩咬咬下唇,正想收東西回家,跑得遠遠的陳佳佳又叫道︰「妳的阿簡哥……哦!不,是未婚夫來!」

死陳佳佳,但願維愷沒有听到!紫恩瞥一下鏡中的自己,幸好已換上便服,不再是練舞的緊身衣。這也奇怪,維愷不知已看她跳芭蕾多少次,她為何開始覺得尷尬害羞?難道是他的求婚使然?

她女孩當得好好的,維愷干嘛硬要她成為女人呢?瞧瞧別人想得多齷齪,二、三十歲結婚是喜事,但十六歲當新娘就有些見不得人了,他難道不知道嗎?

維愷由大門進來,一身白T恤和卡其休閑褲,頭發剪過,年輕的臉上淨是嚴他還在生氣嗎?

求婚是三天前的事,紫恩還是想不出當兩人再度面對面的情況,但她明白,已經不能再像往常一樣,朝他飛奔過去,勾住他的手臂或環住他的腰。

「我們能談談嗎?」他先開口。

他主動要談,算是一樁好事吧?紫恩有些過度熱心地說︰「當然能!我們後面有問小包衣室,現在沒有人。」

包衣室似乎已被打掃過,連別人留下的舞衣、舞鞋都收拾得干干淨淨。紫恩坐或站都覺得不對,雖然她常對維愷耍賴,但有些時候還是會不自覺的畏懼他三分,就比如此刻。

「听妳媽媽說,對于求婚的答案,妳還是個「不」字。」他靠著牆說。

「我……我已經說過理由了。」紫恩怯怯地解釋。

「我很意外,妳竟然不想和我去美國。」他口氣沉重地像剛發生過大災難。

「我是要去呀!但不是現在。」她說。

他彷佛沒听到般繼續說︰「我還以為我們有深厚的感情,了解彼此的心意,講好要永遠在一起的。」

「沒錯!但我還不想離開家、離開父母……」這是她這幾日來一直重復的。

「那我呢?妳明不明白,我們這一分開,就可能要好幾年,更可能人事全非?」他打斷她說。

「你別說得那麼可怕,美國又不是多遠,我們仍然可以常見面嘛!」她說。

「妳太單純了!美國是不遠,但遠的是人心的易變,妳為何想不通呢?」他說。

「我覺得你不信任我,干嘛老說我會變呢?」她委屈地辯駁。

「妳的拒婚不就是變嗎?」維愷咄咄逼人地說︰「告訴我,現在你爸媽和我爸媽都不在,老實告訴我,妳到底要不要嫁給我?」

哪有人用如此野蠻的方式求婚嘛!紫恩用手挖著牆上的一個洞說︰「二十歲好不好?二十歲我嫁給你,但不要十六歲,好不好?」

她在逃避問題,用時間拖延!維愷看著嬌小的她,或許她的心始終還是個孩子,根本不懂愛,所以,他只是在陪她玩一場游戲,甚至還要玩到四年後!維愷帶著幾絲殘忍地說︰「妳二十歲的時候,或許我就不想要你了。」

好毒的話,像利刃割傷了她的心。紫恩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痛,只能情緒失控地說︰「不要把一切弄得那麼復雜好不好?不要丈夫和妻子,我們能不能就像從前一樣,你當哥哥、我當妹妹,大家多快樂呀!」

兄妹之情?!維愷終于發現問題的癥結所在。原來這麼多年來,紫恩只把他看成一個哥哥,或許玩玩戀愛小把戲,但從不像他如此認真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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