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曉得,若要做個最佳的客人,他應該把心放在廖盈秋身上,但他的心偏往反方向走,當他在擁擠的人群中抓起孟茵那柔若無骨的小手,而她也很順從地跟隨他時,他簡直成了萬夫莫敵的英雄豪杰,興奮的想長嘯一番。
那時的他根本就像回到了青少年時的心態……不!他連在青少年階段,都不曾為一個女孩如此神魂顛倒過!莫非是他的中年危機提早到來?但這更不可能,他才三十四歲,還在人生最頂峰的壯年時期呀!
然而,不管他的狀況是什麼,夢有多麼美,接下來的宴席,很快的又將他摔回到現實中來。
孟茵被安排坐在李世維和劉思源中間,當他看見她和他們說笑,使用他們那一代共有的語言手勢時,他的內心竟有一股無法形容的不悅,他不喜歡孟茵和他們打成一片,更不喜歡那種年輕人的活力。
他從來不曉得自己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他不曾介意過呂淑儀身邊的男人,如今怎麼會為一個認識才半天的女孩吃起醋來呢?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情霎時跌落谷底,在有人預備離席時,他也起身告辭,不甚有風度地結束這場相親大會。
棒幾日,當于家元帶著笑容和他談廖盈秋的事時,他便利用呂淑儀回國的理由,委婉拒絕,于家元很有風度的表示了解和遺憾。
之後兩人閑聊了一下,要告別時,何永旭突然有個沖動想說;「謝孟茵呢?我能不能有她的電話?」
當然,理智終究控制一切,他不能做出如此失禮的事情。
孟茵真的是不屬于他的世界,她的年輕,使她還有一大段自我未完成;她的美貌,使她應享受寵愛與奉承;她的縴柔,使她應受百般的呵護,而非當一個離婚男子的妻室或十一歲男孩的後母。就是何永旭自己,也不忍心如此利用她、委屈她。
但他內心為何會如此記掛著她,又愈來愈想認識她呢?他從來不是亂惹麻煩的人,不是嗎?尤其在經過一次的婚姻教訓後,心仍有余悸……
何永旭一路想著,差點錯過門大開的實驗室,幾個正在修儀器的技工喊住他,才喚回他的神志。
「午安。」何永旭向每個人打招呼。
一位研究生走過來說︰「老師,剛剛有人來找你,你不在,他留了一張字條在桌上,說是急件,要你立刻看。」
急件?何永旭翻開一張折疊得極有技巧的紙,那是來自他的一個好友,便條上寫著一串阿拉伯數字,再來是幾句話
這個電話號碼是我動用關系拿到的,你欠我一個人情。
何永旭反覆看著那個號碼,他沒想到好友會那麼順利地幫他打听到,莫非這是上天注定,要他去聯絡孟茵?
其實,見見又何妨?或許再面對面,那初有的迷惑就會消失;也或許這是踏出新生活的第一步,免得家人又硬要把他和呂淑儀湊在一起,以為他真的走不出上段婚姻的悲情呢!
☆☆☆
晚上八點,謝家的客廳里空無一人,孟茵洗好碗,坐在沙發上擦護手乳液時,電話猛地響起來。
八成是洪亞梅又要游說她去參加電腦擇友!
她慢不經心地拿起話筒,輕輕的「喂!」了一聲。
「請問謝孟茵小姐在不在?」一個低沉的男音傳來。
孟茵不知道自己是該跳到天花板上,還是沉到沙發底。她一下就分辨出聲音的主人來來,是何永旭!天呀!她驚愕得無法出聲。
「你是謝小姐吧?我是何永旭,很冒昧打電話來,不曉得你還記得我嗎?」他極為彬彬有禮,每句話都似反覆斟酌過才出口,「在于教授岳母家吃拜拜的那一次。」
她甚至還未真正說話,他怎麼猜得出是她?難道他有透視眼?孟茵撫住狂跳不止的心,接著他快失去信心的語調說︰「我記得,你好。」
「哦!你好。」他的聲音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我是托朋友打听到你的電話的,過程有些曲折,我沒向于教授的太太要,我想,她應該不會給我的。」
孟茵咬咬下唇,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
「我很緊張。」他突然坦白的說︰「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冒昧地打電話給一個女孩子……呃!我很早就想撥這通電話了,只是有許多顧慮……呃!那天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一直想找機會再和你聊聊……呢!對不起,這實在很不容易說出口,呼!」
听見何永旭大喘了一口氣,孟茵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很可笑,對不對?」他也笑了,氣氛輕松許多,「我只不過是想問你,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吃頓飯或喝一杯咖啡?」
孟茵猛捏自己一下,這該不是夢吧?他竟會約她?但她嘴里冒出的卻是很孩子氣的話,「你不是應該請廖盈秋老師嗎?」
他一愣,然後才說︰「但我卻只想約你。」
哦!他對她也有感覺!那日的心動,並非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她必須緊抱自己,才能壓制住想歡呼的沖動。
沒有听到她的反應,何永旭不安地繼續說︰「你大概已經從于教授太太那里知道,我離過婚,大你十歲,還有一個十一歲大的兒子……呃!這很可能不是你平常約會的對象,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賭賭自己的運氣。」
「我很怕離婚的人。」他的坦誠也讓她據實以告。
「我明白。」他聲音中有一股無奈,「大多數的人都對離婚仍抱有不好的想法,認為離過婚的人在個性上必有某種缺失,才會保不住婚姻。」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孟茵有些無措,在心慌意亂中竟問︰「你為什麼離婚?」
她一說完,就後悔得要死,他們才算第二次對話,她怎麼就探人隱私呢?
他似乎也很訝異她的直接,沉默了一下,仍然回答,「我和我前妻結婚時還太年輕,彼此不了解,個性也不合,所以就很平和地分手,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為了彌補她的莽撞,孟茵放柔語調說︰「離婚一定很不好受,對不對?」
「當然,沒有人在結婚時,會想到以離婚收場。」何永旭淡淡地說︰「但真的處不來時,離婚反而是一種解月兌,唯一可憐的就是孩子了。」
「你的兒子還能接受吧?」她問,這個話題似乎比較安全。
「他目前一切都好,活潑健康,個頭很高了。」何永旭一提及兒子,口氣就變得快樂。
「他一定長得很英俊。」她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你怎麼知道?」他笑著說︰「他是很英俊,已經收到不少情書,真不曉得等他真進了青春期後,我要如何應付?」
「所以,你才想找個懂青少年心理的太太來幫忙照顧你的兒子?」孟茵又月兌口問。唉!她真是會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
她這不經意的一問,又讓他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用正經的口吻說︰「如果我是為兒子我母親,五年前他六歲時不是更需要嗎?不!我不會為兒子而結婚,若是這樣,我早就結了好幾次了。我和每個人一樣,都希望能找到真正心靈契合,能白頭偕老的另一半。」
「你這五年來都沒有遇見嗎?」孟茵很自然的發問。
「我發現你很喜歡發問,而我就像正在考試的學生。」何永旭帶著笑說。
「哦!對不起,可能是職業病吧!」她臉頰發燙地說。
「沒關系,任何能解除你心中疑惑的問題,我都會盡量配合。」他說︰「我的答案是不!這五年來,我都沒有遇見讓自己心動的對象,事實上,我也是最近才有想再結婚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