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行洲 第6頁

第二章

雁屏從沒想到,旅行是一件困難度那麼高的工作。

首先,她在火車站就被一大堆快車慢車弄得頭昏腦脹,更不用說過天橋到第幾月台了。

徘徊了許久,她放棄地去轉搭公路局車,結果那地方雖小,卻也沒有比較簡單。她在花花綠綠的車號及時間表中,幾乎迷失方向。

老天,為什麼在電話中,江政會說得那麼容易見?好像總歸起來,她就只要認得「台中」、「溪頭」兩個名詞,就能夠輕「車」已過萬重山地來到目的。

問題是,「車」搭錯了怎麼辦?又要如何才能上對「車」呢?

雁屏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尷尬中,被人請下車,又去換車,說起來,她那日的運氣也真差,等她坐對車時,車又半途拋錨,一千人在路旁險些被風干成板鴨。

她覺得自己仿佛是「苦兒流浪記」中的可憐小孩,過著風吹日曬雨淋的日子。當她看到「溪頭」的站牌而忘了下車時,人差不多已到崩潰的邊緣了。

餅了數不完的千山和萬水,她終于站在度假區的土地上,而四面早已是黑漆漆一片。在竹子搭的候車亭中,迎接她的只有陰冷的風和淒慘的蟲鳴。如果此刻有人朝她按下快門,那照片中的她,一定像極戰火下的難民,有著歷盡滄桑的狼狽。

她也實在很「佩服」自己,能把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坐成了十多個小時,連她手腕上的表,也因痛恨她「月球」的時間和速度,早早停擺抗議了。

唉!不知方位,不辨時辰,天下之轟,莫過于此,待會肯定會被曼如她們奚落得體無完膚,笑她可登上金氏大全迷糊蛋的紀錄了。

拖著疲憊的腳步,沿著大路走,荒山僻野的恐怖逐漸佔據雁屏的意識。唯一的路燈,青蒙蒙的,倒像來自陰間的光,令人身上的毛豎得更直。

「走夜路,千萬別回頭。」雁屏開始自言自語,「人的肩膀上有兩盞長明燈,只要亮著,鬼魅就近不了身。」

可是愈這樣想,愈覺得後面有兩只尖長的手,陰陰尾隨。看樣子,用不著真鬼出現,她自己就被自己先嚇死了。

冷汗涔涔,魂去半條,在人將虛月兌時,她總算看見住家燈火。咦!小木屋?哦,小木屋,哈!小木屋!這不正是曼如她們租用的嗎?

九號,只要找到九號,一切便大功告成。她現在最想做的是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管它山崩,管它地’裂,誰也別想搬動她!

然而,霉運似乎還沒結束。木屋坐落參差,號碼東跳西跳,八號之後,偏偏是十四號,老天仍在繼續和她作對。

可心中愈急,愈會遇見邪門事。黑暗中,她不斷看到有閃現的白光,好幾次都嚇得她心髒差點停頓,以為這兒的鬼火也現代化了。

當然,雁屏沒來過溪頭,不知有溪頭夜游這回事,在想像自己踫到鬼魅的情況下,人更神智不清了。

終于,就在她想尖叫時,一個貼在木牆上的「9」進入她的眼簾。她因為太過興奮,臉整個撞上去,竟把她僅存的意識也打昏了。

但雁屏至少還知道開門,走過去,找到床。她忍到最後一刻,等踫到那軟綿綿的床面時,便宜直趴倒,下一秒就不省人事,連氣都沒有哼一個。

天長地久……地久天長——她真是打算睡好幾輩子的!

當雁屏再有知覺時,東方已見魚肚白,晨霧由窗口漫進,像一場朦朧的夢。她躺在被窩里,半睡半醒的渾飩中,只覺得比平日溫暖。

突然,一只腳靠過來,微微壓住她,也稍稍喚回她的意識,昨日奔波的種種也慢慢清楚了。

哦!這腿還不是普通的重,人成是天天嚷著要瘦身的江玫,也真是太沒睡相了!雁屏暗想著,輕輕將它移回去。

沒多久,又一只手臂偎在她的肩上,也是超級重。她不耐煩地推開它,卻模到一層汗毛。嘿!這江玫刮完腿毛,大概又忘記刮手毛了。

翻轉過身,雁屏想再好好的補個眠,沒想到江玫竟整個人貼上來,體溫真得像冬天的火爐,呼吸輕吐在她的後頭,酥酥癢癢的,教人難以忍受。

這是什麼怪姿勢?睡覺也那麼愛黏人!

還有那隱隱的味道,使她想起父親沖完澡後留在浴室那刮胡永和香皂的混合氣味……不對呀!江玫的身體怎麼該凸的地方不凸,該凹的地方又不凹呢

像被人狠狠地敲一記,雁屏猛地坐起來,伸手找床頭燈。在打翻幾樣東西,發出極嘈雜的聲音後,房間才「啪」地大亮。

這下她看明白了,躺在她身旁的不是江玫,而是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

嚇!一個男人!她仿佛踫到烈火般,抓著棉被就跳到地板上。

床上的人被燈光及寒冷的刺激弄醒,像只發怒的熊般大吼︰「搞什麼鬼嘛!」

天呀!他居然沒穿衣服……哦!不!他還有一條內褲!從小偶爾見父親打赤膊的雁屏,並不會對男人的「暴露」大驚小敝,只是……他畢竟是陌生人,而在這種情況下,她又和他親密地同床共枕過

雁屏連忙看向自己,仍是昨夜那套白運動衫和牛仔褲,既無撕破處,也沒少一塊肉,反而他才是那個該遮掩的一方。

他的視覺焦距總算和她對上了,而且驚愕不亞于她,熊吼聲更大︰「你是誰?怎麼在我房里?」

雁屏的回答,是把手中的棉被往他身上一丟,蓋他個滿頭滿臉。結果他像受到什麼攻擊似的,極力掙扎,又發出一連串詛咒。

這時,門被打開,一個短發女子迅速走進來說︰

「怎麼搞的?一大早就吵吵鬧鬧的?」

雁屏如見救星,忙說︰「有人闖進我的房間,,睡我的床!」

「小姐,你有沒有搞借?這是‘我’的房間,是你睡‘我’的床!」男人憤怒地說。

「不!我昨晚就在這里了……」雁屏向那短發女子說。

「我也昨晚就在這里了!」那男人突然停頓,大叫一聲說︰「姐,你快去巡一巡,看四周有什麼可疑人物或攝影機之類的東西,說不定有陰謀!」

短發女子臉色一變,瞪了雁屏一下,吳步沖了出去。

這轉變讓雁屏傻了眼。

那男人已甩掉棉被,直直向她走來,用極冷峻的口吻說︰「這是什麼?一個炒作新聞的手段嗎?」

雁屏本能地往後退,他又靠得更近哦!他這八一點都不懂得遮羞,俄張的肌肉離她只有幾寸遠,男性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間,讀她的小臉漲紅,心思混亂成一團。

他只是盯著她,目光漫漫游移到她泛著桃紅顏色的肌膚,再到她美麗清亮的眼楮;然後,他的眉毛舒展開來,嘴角的冷峻消失,不再嚴厲,也不再有逼問,只留下怪異的凝視。

倏地,一個拔尖的女聲揚起,大叫︰「何永洲,你是什麼意思?」

所有恍惚的糾結被切斷,雁屏腳一軟,差點跌倒;而何永洲立刻回到原狀,他一邊穩住雁屏,一邊拿起床單圍住下半身。

這舉止看在那剛進來的長發女子眼中,極其曖昧,好像他和雁屏才完成某種親熱行為。

因此,她自下結論地又寫道︰「何永洲,你太過分了!你當我陳曉媛是什麼人?你約我到這里來,卻又和別的女人上床,這……太惡心了!

「曉媛,你還沒弄清楚狀況,不要進來攪和,好嗎?」何永洲的態度又凶了起來。

「你竟說我攪和?」陳曉媛更受刺激,「你以為你帥、你優秀,有一堆女孩願意投懷送抱,你就得意了嗎?告訴你,我才不吃你這一套!你也不過是個表里不一的偽君子而已,誰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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