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行洲 第21頁

「真的嗎?何永洲帶你加人反毒組織,和北門堂走得很近。你要求分手後,他老羞成怒,故意公報私仇,借口反毒來打擊北門堂,也算是為未來選舉做預謀的抹黑……」

雁屏再也听不下去,搶過雜志,一行一行看下去。那是記者對程子風的專訪,任何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里面是,堆胡說人道及夸張之詞,但偏偏有那些照片,他們看起來像出雙人對,在何永洲的公寓,又是夜晚時分,都足以讓人想人非非的……

雁屏看完最後一個字,立刻把雜志丟得老遠。她對父親的私人司機大叫︰「停車!停車!」

就在路肩,在交通尖鋒的高速公路旁,她大吐特吐,吐得仿佛有千百輛車從她的身上輯過似地嘔盡拔腸。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她蹲在地上哭起來,汗濕的發全粘在臉上,「為什麼?為什麼?」

簡秋華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女兒扶回車上,她心痛地喊︰「雁屏、雁屏……」

「不,不是雁屏,是碎掉的女圭女圭,一個已經碎了的女圭女圭呀…」她淒厲地說,任淚水由嘴角滑過。

她唯一能思考的是,何永洲會怎麼想?這會對他帶來什麼影響……她突然抓住母親說︰「這不是真的!不是!是何永洲主動提分手的,我們都知道這樣不對……沒有瓜葛,也沒有公報私仇!我們現在就去找記者,說明一切,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雁屏,媽出國兩個多月,什麼都不清楚。」簡秋華安撫著她說︰「我們先看你爸爸怎麼說,好嗎?」

「還問他?他已經毀了我和永洲了!」雁屏激動地說︰「他根本和孫師父一起販毒,蔡明光只是幌子,所以北門堂絕非無辜的!你知道的,對不對?」

簡秋華不回答,只是抱著女兒,拍呀哄的。她知道很多事,但會將雁屏卷入這場風暴,她事先毫無知悉,所以也很震驚。

當她們回到家門口,又是更大的驚嚇。車子人潮擠滿巷口,雁屏一輩子沒見過那麼多攝影機和麥克風,她們腳才踏地,一只只手、一雙雙瞪著奇大的眼便朝她們涌來,所有的聲音全匯成恐怖的嘈雜——

「你和何永洲是怎麼認識的?」「這是不是一樁陰謀?」、「蔡明光是你的另一個愛人嗎?」「你是因為他反毒,才找上他嗎?」、「你在為程子風月兌罪嗎?」

有些問題不忍卒听,簡直是人身攻擊。雁屏本有滿腔的話要說,但她明白,自己說不到兩句,就會被這些記者生吞活剝掉。

北門堂的保鏢及時趕到,像過五關斬六將般誣著

程子風沉著臉坐在客廳,簡秋華一見他就詞;

「你在搞什麼鬼?女兒才交給你兩個月,就出了這種事——」

雁屏未等母親質問完,就沖向前問︰「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些話和照片全是騙人的,你曉得你這麼做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嗎?」

「我當然曉得!這就是我的目的。」程子風冷冷地笑著,「沒有人可以動到我頭上來,所謂逆我者亡,這只不過是給何家一點教訓而且。」

「但為什麼要扯上我?我和何永洲根本沒有戀愛交往,更沒有分手或報復。你制造這些謠言,也等于害了我,你教我怎麼出去見人呢?」雁屏氣得人又要昏了。

「你還敢說?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你就失敗;還有孫師父說的,你二十一歲後我會飛黃騰達。見鬼哩!他自己都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程子風眼露凶光的說︰「照片是我唯一可利用,也是你為北門堂將功贖罪的機會。我還要你再悲憤訴苦,把何永洲形容成無情無義,沒有人格的負心漢!」

「不!我不要,我不要和你狼狽為好。」雁屏大叫。

「啪!’地一聲,雁屏的左臉頰頓時印上五條手指印,她驚愕極了,父親對別人狠,但從來沒踫過她一根寒毛。

「我是白養你了!像供神一樣地供著,你姐姐們吃香喝辣的都沒有你一半多,你竟敢罵我奸?!我程子風生平景很背叛的人,就是親生女兒也不容她存在!」他愈說愈氣,左右開民又往雁屏的頭勝身上劈過來。

他畢竟是黑道出身的人,而雁屏又縴弱,沒幾下,就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角的血一直往下流。

「夭壽呀!你要打死她嗎?」簡秋華狂喊著護阿女兒,「你怎麼狠得下這個心腸呀?!你不是一直懸疼她嗎?叫她賽貝、叫她公主,你還真下得了手呀!」

「為什麼下不了手?你以為我真把她當女兒養呀?不!我是把她當小表、當神掉。」程子風陰狠狠地又加了幾句,「于你娘的狗屁公主!若你不用我的話去做,你的下場會比一個妓女還慘!」

雁屏瞪著地板,還有附著在上面的鮮血,一下子什麼都變成紅的,濃濃可怕的紅,像屠殺死亡的紅。她看到她二十一年的生命,在一剎那之間的全部崩潰

原來,女圭女圭沒有真正的家,她只有一個女圭女圭屋;假的桌子、椅子、床鋪,連父母都是塑膠做的,當有人玩膩時,手一掃,一切都垮,比垃圾還不如。

但假女圭女圭不會痛,斷了手腳,掉了眼珠,頭發被一根一根被拔光,都不會痛,甚至有人在她的心上劃一刀,可因為是塑膠的,仍不會痛……

真的,不會痛,一點都不會痛……

雁屏有六個晚上沒入眠了,夜里,她只是坐著,被黑暗吞噬,眼楮變成兩個洞,盛著比黑更黑的東西。

食物呢?她不記得了,她虛空地感覺不到腸胃的存在。哦,對了!有安眠藥,要助她睡覺的,但沒有效果。

這些天,她沒出門、沒接電話、沒看電視,沒讀雜志報紙,學校,當然也沒去,或許她已被退學,但她不在乎。

由門口仍然圍聚的記者,不停的電話鈴聲,她知道那件可怕的丑聞還在鼎爐上熱鬧地沸騰著。

何永洲會遭到什麼處分呢?他會如何恨她呢?

她隱約感覺到帶著佩刀的戰士已跨馬前她而來,有人在電話中寫她、有人在電腦網站詛咒她。媒體的報導里,何永洲是中了美人計的笨蛋,一朝身敗名裂;而她就是那個邪惡的女人,大毒梟的女兒,心肝奇黑又暗藏劇毒。

好個荒唐的丑劇!但其實只有她和何永洲那一份純純的愛呵!

第七個夜,雁屏在屋內赤著腳走來走去,父親晚餐的時候來了,表情尚愉快,對她如以往,想必是鑽查案往他所希望的方向進行。

她設法避開他的觸踫,想到何永洲曾經用的老虎及毒蛇的比喻。

丙然,程子風說︰「何永洲已辭去所有反毒組織的職位,何詠安也被勒令不能插手,大家全把注意力放在緋聞上,緝毒的事反而放到一邊去,我太高興了!」

不會痛、不會痛,雁屏不斷這樣告訴自己,但一過午夜,她又狂亂了,勸得連簡秋華都累壞了。

鐘敲三下,遠遠地有奇怪的聲響傳來,似有人在唱歌,好高好高的音調,仿佛來自教堂,很美,卻很悲戚,地停下來,靜靜聆听。

驀地,電話鈴響,她不願它驅逐那歌聲,一下子便抓起來。

那頭許久才有人問︰「是你嗎?雁屏?」

仿佛看到一絲天光,她整個人像活起來似地叫道︰「是永洲嗎?何大哥,是你嗎?」

他那兒又停頓了好一會兒,然後發出極壓抑的聲音說︰「現在叫永洲,或者何大哥,不是很可笑嗎?就好像我千方百計的找到你,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一樣荒謬,不是嗎?但我仍忍不住想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很得意?天殺的萬民歡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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