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行洲 第19頁

「他一定是哈哈大笑吧!笑我又笨又傻,笑我輕易就被他美麗的女兒所迷惑。」何水洲再一次大吼。

「我父親其實沒那麼壞……」雁屏想化解他的怒氣說。

「你是在說老虎不吃人,毒蛇不咬人嗎?」他反駁她,「不再有機會了!你們不再有機會把我當成是傻瓜了。」

他的手用力地往牆櫃一擊,所有的相框都倒下來,玻璃嘩啦啦散了一地。他被自己的暴力嚇到了,頭一扭,馬上一句不吭地轉身走出屋子。

結束了嗎?就這樣碎碎裂裂地結束了嗎?

雁屏看著壓在碎玻璃下的自己,從小到大,整個童年、少女時期,甚至眼前的二十一歲,都狠狠的被穿刺過;而鏡頭下的如花笑靨,仿佛成了一張張橫死者的遺照。

在那一瞬間,她終于明白,她從不在乎畢業旅行、不在乎孤獨閉塞命、不在乎當「女圭女圭」的與眾不同,不在乎是程子風的女兒……因為那些委屈,和失去何永洲的傷痛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啊!

她跪坐在尖銳不成形的玻璃間,許久,許久,都無法站起來……

第五章

何永洲在下樓梯時,行動電話嘩嘩響起,他一接听,何詠安的大嗓門就從那一頭傳來。

「喂!大少爺,你到底是幾天沒回公寓了?今天我派妮娜送點東西過去,卻從冰箱里提出一大堆過期的食物,屋里也到處都是灰塵,你的那位助手妹妹呢?」

「她辭職了。」何永洲簡單地說。

「辭職?怎麼回事?一定是她受不了你的專橫跋扈,對不對?」何詠安調侃地說。

「誰知道,他們做義工的,愛來就來,愛去就去,有什麼稀奇。」他不想再繼續這話題,于是說︰

「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關機了。」

何詠安又與他討論了幾項航業海員調查處的部署報告,才放他自由。

何永洲坐進汽車後,輕嘆一口氣,其中包含著精神及上的疲乏。他松開領帶,抹抹眉間的紋路,他以前的旺盛精力及雄心壯志都到哪里去了?

小雁的事情對他的打擊比意料中的還大,他只要一回到公寓,看到她悉心調理的飯菜、井井有條的擺設,他就覺得煩躁不安、無法呼吸,似乎每個角落都有她傷心委屈的眼淚。

最後,他逃了出來,住在父母家、朋友家,在法務部、市政府、事務所的辦公室輪流熬夜,熬出了兩個黑眼圈,把一個器宇軒昂的大帥哥,弄成了此刻的樵悴不堪。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幾天,他調查了有關小雁的種種,這是他在溪頭初見她時就該做的事,但那時也仿佛被蒙了眼,失去了所有的警戒心,達她很明顯的隱藏及欺騙他也欣然接受。

他真是中了邪了!

小雁果然是程子風的女兒,在北門幫人稱公主,那她如何能保持那麼清純又無辜的樣子?據他的情報來源,小雁因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和程家見不得人的賭博、販毒、走私、地下錢莊……等事業都沒有關系。

這能給他一點安慰嗎?不!她終究是程家的女兒,遲早會被污染,永遠擺月兌不了出身的控制及影響。

而他,永遠觸不到她,只能看著她毀敗、腐化、消失,終至形成一抹泡影……

想到此,他就有一種想帶她遠離是非的沖動,但,怎麼可能呢?他有他的人生,沾到她的,只會成了擔不起的丑陋而己。

車在市區內沒無目的的繞著,就像過去幾天,他總會繞到小雁家的附近,想著上回分開時,她哭泣的模樣,還有被他怒氣橫掃過的支離破碎。

就在他往牆上一撞,震下所有的相框之時,他明白自己對她動了感情。從大學到哈佛變了不少女朋友的他,從未對任何女人有過痛到心底的感覺,唯獨小雁

但為什麼是她?一個小他八歲,又是來自罪惡世界的女孩?

他將車停在那標有著紅門的寓所前面。他不該來的,不該再來……可或許再見一面……他腦中有著無數的爭論在進行,再見一面,就當作是最後的結束,講明了劃清界線及水無瓜葛。

然後,他就能回到自己的公寓,也可以義無反顧地檢舉她的父親,甚至一手毀掉供她優握生活的北門幫。

他靜靜地坐著,直到一輛賓主轎車駛過他的眼前。

車停了,小雁走了出來。她今天穿的不是何永洲一向習慣的T恤、牛仔褲,而是米色的名牌套裝。她及肩的發整齊地往後梳攏,整個人成熟許多,更在靈發中增添一種高貴的嫵媚。

車的另一邊,下來一個男人,更是西裝筆挺,但長相並非善類。他熱心地和小雁交談,一副想接過鑰匙的模樣。

何永洲看了,心里極不舒服。他跨出車子,重重地關上門,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紅門前的兩人同時回過頭。

「雁屏。」何永洲第一次喊她的真名。

她的臉上有著倉皇及驚喜,不知該如何回應。蔡明光則在認出他後,目光透著陰狠。

何永洲站定不動,只是直直的盯著她。

她無措地抓著皮包,對蔡明光說︰「你先走吧!我沒事。」

蔡明光瞪了何永洲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顧地駕車離去。

「我爸的助手,一向當我的保鏢。」她覺得該解釋一下。

何永洲沒說什麼,只是指著他的車說︰「上車吧!’

雁屏乖乖的听命,連一個疑問都沒有。

車又駛回黃昏向晚的街道,十字路口接著十字路口,外面人聲車潮陣陣,比起來,里面則靜默得恍如沙漠。

這就是他的小雁,總是無怨的接受生命所給予的,溫柔又善良,所以他很難想像,她的接近會包括陰謀的成分,或會造成任何的傷害。

但他也警告自己,美巴的花朵通常都是多刺的。

車繼續開著,穿過鬧區,爬在山路。山路境蜒,他們仿佛追著夕日,直到那一輪紅球墜入山後,他才停在一個可俯瞰連綿屋宇的崖邊。

山風吹不散暑意,吹不去嘶嘶蟬鳴,也化不開他們之間沉重的糾葛。

雁屏仍安靜著,像一尊拒絕思考的女圭女圭。,何永洲看著她,緩緩地開口,聲音仿佛是從海洋深處撈出,「你曾說過,不該替我工作,卻又一日一日地舍不得離開,為什麼?」

雁屏終于出聲了,仿佛守過幾百年的沉默,語調生疏而僵硬。「我也不懂,總有一種想走回你身邊的沖動。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崇拜你,把你當成偶像。真的,我不是有心欺騙,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控制不了自己…」他呢哺重復,用有些悲傷的語氣說︰「你愛上我了。」

此時此刻,否認似無意義,雁屏眨掉眼中的淚,坦白說︰「我是愛上你了。」

她的話恍如利斧,劈開了他,讓他突然驚跳起來,「天呀!你為什麼不是姓俞、姓連或姓宋?甚至

‘盛南’、‘頂方’、‘合祥’那些企業家族都好,為什麼是程?為什麼是北門幫?如果你和程子風沒有.一點關系,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相愛,一同攜手走向未來,但為什麼你不是?!」

他的激動,令她驚愕;他的表白,令她昏眩,她退後兩步說︰「相愛…你希望我們相愛?」

「已經相愛了,我的雁兒。」他走向她,眼中有如火的光焰說︰「你以為我從溪頭陪你回台北,是擔心你是離家少女?你以為我把你從PUB帶回家,是不忍你步入歧途?不!不!若是如此,我一天就可以拉好幾個女孩了,可惜我也是現在才明白,你對我的意義如此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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