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緣花 第27頁

咖啡就在「頂翎」的附近,走路就可以到,宛芸進門時,幸容已經在座了。

「嗨!你好象瘦了。」幸容一見她就說︰「我在意大利給你買的衣服尺寸可能又太大了。」

幸容說著就從紙盒拿出一件淺紫雪紡的洋裝,有極淡的綠紗罩著,帶著春天的味道。

「太美了,太讓你破費了。」宛芸有些驚喜。

「告訴你,我是在少女部門買的,你再瘦下去,我可要跑童裝部了。」幸容笑著問︰「老實說,你是不是懷孕了?」

「沒有。」宛芸趕緊搖頭,臉有些紅。

「我老媽一定很失望,我大嫂只生一男一女,她一直巴望再抱第二個孫子,很重男輕女,但是沒辦法,傳統嘛!」幸容又冒出一句說︰「你和我二哥是怎麼一回事?」

這樣一個急轉,宛芸沒有防到,只愣愣問︰「我不懂你的意思?」

「二哥最近都獨自回爸媽那兒,有些全家出動的場合,他也說你病了,媽才會有你懷孕的想法。」幸容一臉疑惑︰「若不是生病,就是你們吵架?!」

宛芸完全不知道柯家的活動,靖宇已經開始排除她了嗎?原以為自己不在乎,卻仍有受傷的感覺。她盡量用不露破綻的說詞回答︰「我們沒有吵架。有幾次我真的生病,有幾次是靖宇認為那些場合不太適合我,所以沒讓我去。」

「他們男人懂什麼?女人有女人的世界,你別盡信他的。」幸容想想又說︰「你雖然是我嫂嫂,但比我小了幾歲,有些話我要勸你。柯家是個大家族,人多嘴雜,你這樣三番兩次不露面,已引來許多閑言閑語。爸媽是老一輩的人,心里難免不高興,只當你不識大體、不盡孝道,這對你和靖宇都不好。」

幸容果真是有目的而來的,宛芸心中極苦,表面卻淡淡說︰「可是靖宇並不在乎。」

「在柯家,一向是男人做事,女人做人,靖宇從來不管這些,你要處處為他打點才對。」幸容說。

「你們一直認為我不配做柯家媳婦,對不對?」宛芸坦白問。

「我……那只是剛開始,現在大家都挺喜歡你的。」幸容不自在說︰「我們也只是覺得你太年輕,閱歷又不夠。你知道,二哥一向對女人很鈍,我們希望他能找個幫他,而非拖累他的。」

「就像孫丹屏一樣的女人。」宛芸替她接完。

「我沒那個意思,況且那是過去的事了。」辛容臉上不再有笑容︰「大家都看得出來,你和我二哥並不快樂,我只想找出原因,幫助你們而已。」

「而你們以為問題在我身上?」宛芸聲音有些不穩︰「真正的原因,你應該去問你二哥才對!」

咖啡再喝下去更苦澀,宛芸匆匆告辭,帶一肚子悲憤。她欠他的債,可沒有欠整個柯家呀!

回到家時,她用力關上大門,以發抒自己的怒氣。一轉身就看到臉色也極不佳的靖宇,她嚇了一跳,他今天怎麼早歸了?

「你去哪里了?」他存心要開戰的樣子。

「你去哪里都沒有告訴我,我又為什麼要向你報告?」她也沒有好聲氣地說。

「你為什麼不直接回答我?是不是不可告人的?」他極為嚴肅,態度充滿警告。

她不怕他的脅迫,但討厭再糾纏不清,于是說︰「我不知道和你妹妹出去喝咖啡,算不算是不可告人呢?」

「幸容?她找你做什麼?」他眉毛擰了起來。

「還不是再一次提醒我,我多不適合做柯家的媳婦,說我多配不上你,說我多不盡職責,不去柯家盡孝道,說我讓你多不快樂。」她愈說火氣愈大︰「柯靖宇,我的恩怨只及于你,並不是整個柯家,你為什麼要害我,要把我塑造成那麼惡劣的形象?」

「你會在乎你在柯家的形象嗎?」他冷哼一聲問。

「我是不在乎,但我不喜歡人家背後耍陰,誣陷一些無中生有的事。」她說到一半才發現觸雷了。

「耍陰?是誰先耍陰、先誣陷的?」他果然爆發了︰「是誰說我欺騙女人,又咒我無妻無子、絕子絕孫的?當初你把一切債算到我頭上時,有沒有問我喜不喜歡呢?」

又要重新循環了,像幾生幾世償不完的孽債,她捂著耳,受不了地叫著︰「是我的錯!我不該去向無法無天的柯家討回公道,我更不該惹上寧可我負人、不可人負我的你。我錯了,你也教我自食惡果了,你還要我還債到什麼時候?!」

他瞪著她,眼中有說不出的悲涼,一會兒才緩緩說︰「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教我愛上你。我以前愛你多深,現在就恨你多深,你慢慢去量吧!」

他說完就走進書房,門砰地關上,留下震懾的她在客廳,四周是化不開的晦暗。

※※※

春天了,人行道上的樹開滿了白色和黃色的小花。宛芸在向晚的街道閑逛著,靖宇又不回來吃飯,她把煮到一半的飯菜丟掉,自己跑出來。再不呼吸新鮮空氣,她恐怕要瘋了。

她身上穿著幸容送的雪紡洋裝,像一個神秘的貴婦,進出每一家精品店都受到熱忱的歡以前是沒有錢,舍不得買東西;現在是錢很多,卻失去購買的。就像以前沒有愛給別人,徒留悵恨;如今滿腔的愛送不出去,亦是悵恨。人生不是荒謬、矛盾嗎?

她走了許久,回到「頂翎」附近,望著黑洞洞的五樓,又踅了出來。

百貨公司櫥窗前有一些等公車的人,宛芸站在他們其中,呆呆想著,等人潮散去,沒有一班車是為她而來。

或許喝杯咖啡吧!天氣暖和,露天咖啡座又搭建起來,休息一下也好。

才走近,一對情侶由另一個方向來,女的挽住男的手臂,仰頭笑著。宛芸看著他們入座、叫咖啡,女的一直說不停,臉往男的那里靠。

她該怎麼辦呢?是悄悄走掉,還是上前招呼呢?

突然女的抬起頭來看到她,一副錯愕的表情,說︰「噢!是宛芸。」

靖宇回過頭,看不清楚眼神,但那一瞥是夠驚醒宛芸。她像面對初識者,點個頭,甚至省略了寒暄就轉身離去。

他不回來吃飯,原來是和孫丹屏約會了。她沒資格傷心妒恨,卻又忍不住,一路上腦中盡是他們親密的景象,腳底就走得跌跌撞撞。

到家了,她才松了一口氣,但痛苦更劇烈明顯。她尚未平靜十分鐘,靖宇就撞了進來。

「你為什麼匆匆走掉?是不是和什麼人會面?是林名彥嗎?」他一進門就丟下一堆問句。

他做虧心事,竟然指責她,她怒火高脹說︰「不是我和什麼人會面,而是你和前任女朋友約會,還歡迎我在一旁參觀嗎?那未免太惡心了!」

「你會在意嗎?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你嫉妒了。」他面無表情說。

「如果我嫉妒,早就上前掀桌子了,哪會一聲不響就走掉?」她被說中心事,忙掩飾說︰「我知道你最終目標是離掉我,但可不可以請你離婚後再和孫丹屏來往?若你迫不及待,我們明天就去辦手續!」

這些話激怒了他,他抓住她的手,瞪著她說︰「你這冷血沒心肝的女人,想盡辦法就是要離開我!我們結婚才多久?不過三個月而已,你就受不了我了?我告訴你,還沒有完,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她手痛、頭痛,人在崩潰的邊緣,聲音哀求說︰「那到底還要多久?人家是有期刑期,我是無期徒刑,你到底是要逼瘋自己,還是逼瘋我?」

「瘋?哈!歡迎到我的世界來!」他揚聲淒厲地說︰「還記得我們婚禮上的誓言嗎?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所以死亡才能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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