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之女 第3頁

「她連名字都沒有,你怎麼喊呢?」他搖搖頭說。

「她看起來比我小,一副清秀嬌柔的模樣,一定是某家人的麼女成小妹妹,所以找就叫她尿妹」呀︰」芷麗說得條條有理。

「你呀!從小被兩個哥哥壓在底下,想當姐姐想瘋了。」坤明笑著說。

「跟那個才沒有關系呢!我是真的同情她!」芷麗忙辯解。

「不是為了跑新聞嗎?」坤明故意問。

「我才不會那麼缺德,去做趁人之危的事。」芷麗說︰「況且每天都有不同的新聞出來,大家早對一個昏迷了三星期的女孩子沒興趣了。」

「我很高興你能保持正義感,帶一顆悲天憫人的心來對待這個世界,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好記者。」坤明鼓勵女兒說。

「我那老學長阿宋說的卻完全相反,他說我的熱情會毀了我的記者生捱。」芷麗擺擺手說︰「不管啦!反正我才二十歲,離畢業還有兩年,我現在最關心的是「妹妹」,她會變成植物人嗎?」

「很難說,腦部仍是神秘的領域,它掌握人類某種自愈的功能。用樂觀的一面來看,她身體復原得差不多時,意識就會慢慢回來了。」坤明說︰「好啦!我必須走了,還有病人在等我。告訴你媽,晚上我會遲些回家,別等我吃飯了。」

「遵命!」她行個俏皮的禮說。

案親離開後,芷麗繼續為女孩擦乳液按摩,並除去干死的皮膚。

這女孩究竟長在什麼樣的家庭呢?為何沒有人來認領她,也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呢?芷麗撥開女孩額際新長的發,看到紅褐星狀的點點疤痕;視線再移向右手,紗布拆去,新指甲已經長出來了。

「妹妹,我們……我是說這里的醫生、護士、我,還有我爸、我媽……都盼望你能醒過來。雖然我們素昧平生,但每個人都祈求你能睜開眼楮,快樂地活下去。」芷麗誠摯地做話著︰「我們不知道你來自何方,你的家人是士足死,但我相信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必有人在等待你、呼喚你。所以,回來吧!妹妹,回到這個人世來,你還如此年輕,有光明的未來,絕不能輕言放棄,你听到了嗎?」

芷麗說得自己都好感動,眼淚差點掉下來,但女孩依然不為所動,像城堡襄的睡美人,守著百年的沉默。

只有王子能吻醒公主,這女孩的王子呢?

芷麗輕輕嘆口氣,別說王子,連家人都沒個影子呢!

窗外是夏日午後的雷陣雨,開著冷氣的室內听不日奔灑的雨聲,但能感受那突來的陰暗。

芷麗拿下花瓶裹凋枯的雛菊,換上新鮮的玫瑰花,內心有無奈和挫折。加上今天,女孩已整整昏迷六星期了。

這幾乎是芷麗最漫長的一個暑假。

女孩的健康逐漸轉好,呼吸器和進食管都取下了,臉一日比一日紅潤,更顯得肌膚的光滑細致。在長期的照顧下,芷麗愈來愈確定,女孩絕不超過十八歲,修長縴秀的身材,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

因為如此,她心里更焦慮,昏迷得愈久,身體喪失的功能就愈多,即使醒來,也不能保證完全的康復。她實在不忍見一個花般的美麗女孩,由眼前一寸甘地消失。

護士過來打針喂藥,芷麗細心地為女孩揉著滿布針孔的手臂。

機器單調地運作著,芷麗因為太過專注,完全沒有察覺到室內多了一雙眼楮,畏光的、迷茫的、不解的,有一陣子甚至不懂得黑眼珠可以轉動,只凝正著,等水聚集,倒映光影。

由于事情來得太突然,當芷麗轉頭面對睡美人那一對水靈霧的脾子時,幾乎沒有反應過來。等地再回頭,才翻天覆地般尖叫起來︰「天呀!妹妹醒來了!快來人呀!妹妹醒來了!」

這一叫,所有在加護病房的醫生和護士都圍聚過來,連別的探訪者都在簾外探頭探腦,像面對一場奇跡,人人心里都很激動。

大家摒息等待,女孩不說話,只轉了半圈眼珠,再輕輕眨一下眼皮。

「你知道你在哪裹嗎?」芷麗忍不住,自己先發問。

「……呵……是……醫院嗎?」女孩的聲音很怪,集在舌尖和唇,像喉嚨麻痺︰「吸……我不該在這裹嗎?」

渲是什麼怪問題?大夥面面相襯著。

「你叫什麼名字?」一位護士問。

「你們不知道嗎?」女孩回答,腔調更重了。

真是愈說愈胡涂,一個實習醫生干脆問︰「那你記得什麼呢?比方說你的家人、住址、電話號碼、學校之類的資料?」

「我腦子是白的,東西沒有……」女孩皺著眉,連國語都說不清了。

「她好像老外在講中文呢!」有人在芷麗耳旁說。

這時,坤明匆匆趕來,眾人退開一條路給他。他幾聲指令,打發閑雜人等,拉上而簾,替女孩做檢查。

「會病嗎?」坤明按著女孩的頭部問。

「不會,可是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女孩細聲說。

「甚至那場車禍嗎?」芷麗月兌口而出。

「車禍?」女孩一臉茫然。

「芷麗,別再說了。」坤明使個眼色,又安慰女孩說︰「這是正常現象,你腦部受傷,又昏迷一段時間,總會喪失一些記憶,過幾天就會慢慢恢復的。」

「可是我怎麼一點影像都沒有?lt'stotallynothing!」女孩開始不安了。

「嘿!你的英文說得比中文好!」芷麗叫。

「是嗎?」女孩更慌張了,溜出一大串英文,「Whathappentome?Whereismyfamily?WhoareyouandwhoamI?」「Calmdown!CalmdOwn!」坤明也不自覺用英文,隨即又說︰「我的意思是別激動,你需要大量的休息和復健,你的記憶力會回來的。」

「Forhowlong?一天、兩天,or一個月、兩個月?」女孩十分焦躁,中英文混雜一塊。

「每個人情況不同,急不來的。」坤明冷靜地說。

女孩並不滿意這回覆,眼光梭巡房裹的每個人,想找尋一個更好的答案,最後視線落在木女圭女圭上面。

「呵!我的木女圭女圭!」女孩如逢親人一般說。

「看,你不是記得木女圭女圭了嗎?」芷麗暗呼口氣說。

女孩盯著木女圭女圭,仔細想著,只有晃動的黑影,她頹然放棄,很難過地說︰「我還是想不出任何東西來。」

「我還是那句話,不要操之過急。」坤明說︰「我給你開一些藥,讓你能好好地睡一覺。」

「爸,她睡得還不夠久嗎?」芷麗瞪大眼楮說。

「這種「睡」和那種「睡」又不一樣。」坤明對女兒說︰「你也該走了,妹妹需要有自己的時間,明白嗎?」

他們交代好一些細節,正準備離去,仍然握著木女圭女圭的女孩,叫住他們說︰「對了!JOy,我記得JOy!」

「JOy在英文是快樂的意思。」芷麗說。

「快樂?」女孩的眉頭又皺起來,她百覺這個字對她非常地重要。 只是快樂嗎?沒有別的意思了嗎?…….」

病房回到原有的寧靜,女孩開始注意四周的環境。那些連著她身體的機器,慘淡的燈光,雪白無垢的牆壁,濃厚的藥味,一格一格走著的秒針,留著水痕的窗戶。

外面的一切都能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的腦子里,為什麼裹面的一切都模糊漆黑,一點影像都顯現不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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