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水仙 第30頁

言猶在耳,她此刻竟站在俞慶大樓面前,大有羊入虎口之感,她心中有不祥之兆,便加快腳步,轉進一旁的公寓中。

才喘一口氣,信威就不知從哪個天縫地洞鑽出來,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兩個月不見,她差點忘掉他會帶給她的沖擊,灰色西裝下的信威,一樣英挺,只更嚴肅些,唇邊有深刻下的線條,仿佛嘴角下垂太多的結果,她的心一陣狂跳。

「我遠遠就看到你。」他專注地打量她,「你的頭發燙起來了,更有女人味了,我喜歡。怎麼了?改變主意,願意讓我包養,當我情婦,所以到俞慶來找我了?」

如果有人能一秒鐘就引她血壓上升,怒火狂熾,那就是信威。敏敏實在不想和他牽扯,努力平靜地說︰

「這是公共場所,人人都可來。事先我並不知道俞慶在這里,現在我知道了,我會小心避開。」

她說完,轉身要走,信威及時拉住她,肌膚相踫,敏敏像觸電一樣,往後一跳。

「別這樣,我不會吃人的。」他眼內意外有著挫折感。「好!我承認我的方式是很不光明正大,而且只從自己的立場想。雲朋三番兩次追著我,要我保證不打擾你,我做到了,不是嗎?今天只是偶遇,看到你我又胡涂起來,說了剛才那番話,真抱歉,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敏敏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一臉懷疑,並不回應。

「你知道嗎?」信威雙手一攤,「此刻我覺得自己像放羊的孩子,謊話說太多,沒有人相信我了,我看我要被大野狼吃了。」

「你不會被吃,因為你根本是那只狼。」敏敏用諷刺的語氣說。

「我若是那只狼,大概也是判了死刑的狼,不是嗎?」他懇切地說︰「敏敏,你說過不願當我的敵人;我也不願你當我的敵人。你看,現在光天化日下,治安良好,我又能如何?我們難道不能友好交談嗎?」

看他的表情,敏敏心又軟化,聊聊天又有何傷害嗎?

「我時間不多,我必須走了。」敏敏故意看表說。

「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他主動地說。

「不!」敏敏連忙拒絕,聲音大得自己都嚇一跳。

「好!好!」信威笑著說︰「我猜你是來找工作的吧?」

「你怎麼知道?」敏敏又起了疑心。

「我猜的。」他忙說,「找到了嗎?」

敏敏本想說沒有,但這種事瞞不久,並且又是對門居,萬一說了謊,以後踫面多尷尬,于是她說︰「剛找到。在永安基金會,他們剛成立兒童部門,需要一些人。你該不會找我麻煩吧!?」

「天地良心,我俞信威尚不會那麼沒分寸。」信威說︰「我絕對相信你的才干及你對兒童的關懷,能雇用到你,是永安的福氣。說不定我也撥個款,共襄盛舉一番!」

「不!」敏敏害怕地說︰「我絕不允許你介入我的工作,你和永安一有接觸,我就離職。」

他皺著眉,本想再說什麼,但想想又表示同意。

因為他的風趣友善,敏敏仍坐他的車回家,一輛深灰的賓士。到了巷口,她下車,他也下車,靠在車旁看她那棟新穎的白牆黑細圍欄的漂亮公寓。

敏敏正要道別,盈芳一身行囊地走來,南橫健行把她曬得像炭一樣黑。

「嗨!姐!」盈芳看到信威,眼楮睜亮亮地。

敏敏有禮地幫他們介紹。

「哦!你就是盈芳。」信威用肯定句,不知為什麼就給人家很威嚴之感,與方才跟敏敏在一起的輕松面完全不見。

「你……你好。」盈芳果真有些怕,後退一步。

信威簡短地說再見,就開車離去。姐妹倆把盈芳的東西拖上樓,盈芳不停問信威的事,好奇得不得了。

「哇!他真帥,很有‘麻雀變鳳凰’那部電影中李察吉爾的味道,他是你的男朋友嗎?」盈芳問。

「不是。」敏敏一邊開門,一邊否認。

「說的也是。」盈芳像泄了氣的皮球說︰「他太老,又好嚴肅。那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送你回來?」

「他是雲朋大哥的朋友,在路上看到我,順便載我一程。」敏敏草草地帶過,並轉變話題,「我今天找到工作了,我們出去吃飯,好好慶祝一下。」

「好?!」盈芳一下忘了信威,高興地跳起來。

這就是敏敏所祈盼的天倫之樂,有喜樂可以分享,有困難可以同當。如果每日世事都能如此單純愉快,該有多好。

秋天,陽光變金色,在台北成了秋老虎,天很高、很藍,卻也炎炎地曬人。大街小巷除了人潮,又多了選戰海報的花花雜雜,宣傳車的喧擾,弄得人心浮動。

她坐在陽台的藤椅上等信威。他在電話中說有急事,倒弄得她很不安。從她在永安上班起,和雲朋也維持著淡淡的關系。因為公司相近,偶爾會在午餐相遇;有時她回家等公車,信威會載她一程。那些邀約都十分自然,自然得她無法回絕。怪的是她反而沒踫過雲朋,想必他競選堡作太忙,都留在競選處,不常回俞慶吧!

她知道自己有點傻,當初在柏克萊那麼絕決地要信威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卻又擋不住他的幾番殷動。以前她見過這種女孩,屢次接納犯錯又回頭的男友,敏敏覺得她們笨,甘心做感情的奴隸及弱者。如今身在其中,才知自己也逃不過那種天羅地網,理智說信威不可信,不可陷入;但感情卻無法抗拒。一見到他那迷人的笑,敏敏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她受過良好教養,嚴格自制,怎麼遇見信威,一點都沒發生作用?若人有磁場,他的絕對可以消去她的大部分力量。

她在陽台上看見信威跨大步走來,他一按鈴,她就開大門。

面對面,信威臉上有著憂戚,是很少見的。

「發生什麼事?」敏敏很驚覺地問。

「我們所擔憂的事發生了。」他一進客廳,就把一本雜志交給她。

敏敏翻開書頁,一下就翻到早已做記號的一面,里頭滿滿寫著雲朋為家志打官司的事,字里行間暗示著雲朋和北門幫的勾結,雲朋和敏敏間的曖昧,她幾乎看不下去,氣得全身發抖。

「這些媒體到底什麼時候才放過我!」敏敏忿忿地說。

「競選時,人人無所不用其極,更難听的還會有。」信威沒有安慰她,只說︰「雲朋現在是內外夾攻,佳洛今早又吵到我這兒來。我要她多學美國總統克林頓的太太,要大方替先生癖謠,她就是靜不下來。」

「為什麼要學喜來莉?」敏敏不以為然地說︰「我和雲朋之間本來就沒什麼!」

「但其他人並不知道呀!」信威坐在她對面說︰「這本雜志雖是狗屎,但發行量卻大。不管人們相不相信,影響總是有。」

「那現在該怎麼辦?」敏敏六神無主地說︰「我已拖累張大哥很多,如今更不能毀了他的前途呀!」

「事情是比我們想的棘手。」信威看著茶幾上的一個玻璃杯,那是盈芳出門前匆匆喝水留下的,他抬起濃眉說︰「對手會利用他替北門幫的劉家志打官司,說他和黑道掛勾。」

「張大哥根本痛恨黑道人物,他全是因為我呀!」敏敏說,內心亂成一團。

「你,就是關鍵人物。」信威輕輕踫觸那玻璃杯說︰「因為你和劉家志的……關系,雲朋很難洗月兌。如果……」

「如什麼?」敏敏急急問。

「如果換成是你和我的關系,一切就好說了。」他說。

「你說什麼?」敏敏以為自己听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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