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名縴柔的女子正在廚房中,細白的雙手熟練地切切洗洗、炒菜翻鍋,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五菜一湯已擺上桌。
所有菜肴都用精致的小盤盛裝著,不但色香味十足,而且營養均衡,就連裝盤的藝術都考慮到,看得出廚子的用心。
擺上最後一道菜後,丁煥娣看了牆上特殊造型的裝飾鐘——七點五分。這表示在孫澤仲回家前,她還有二十幾分鐘的梳洗時間。
罷結婚的頭三年,他每天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疲累的神情看得她好心疼。工作上,她幫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提供他舒適的家庭生活。
這兩年,他不再加班了,只要沒有應酬,就會在七點半準時回到家,幾乎沒有一天例外,這表示他已經能充分掌控公司的運作,她為他感到高興。
她將沾到油煙的圍裙放到待洗的洗衣籃里,走進房間拿換洗的衣物,正準備進浴室沖澡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一定又是每天準時「問候」的婆婆!
丁煥娣壓下心中的不耐,過了五秒鐘才接起電話。
「……喂?」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整天在家沒事做,就連接電話也不會嗎?」另一頭超高音調的怒斥聲隨即沖出話筒。
「媽……」拜托,別又來了!婆婆的高分貝,叫得她的額際隱隱作痛。
孫王舜茹每天的「疲勞轟炸」,炸得她心情低落,快到崩潰邊緣了。
「最近天氣很熱,小心照顧我們家澤仲的身體,別讓他累壞了。這點小事,妳應該做得到吧?」
孫王舜茹每天會不定時地打電話來「問候」她,有時還會登門視察,處處挑她的毛病,擺明了不讓她好過。
「我知道。」同樣的話已經听過上千遍,要能不記得才是奇跡。
「我告訴妳,嫁給我們家澤仲,是妳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孫王舜茹尖酸的語氣五年來如一日。「如果不是我們家一時周轉不靈,被妳那個爸爸獅子大開口,不但拿走我們家的股份,還硬把妳推銷給我們家澤仲,否則我們家澤仲也不可能娶妳的!」
罷開始找丁煥娣麻煩時,孫王舜茹還有所忌憚,擔心丁煥娣會跟丁榮石或是兒子哭訴,但幾次下來,都沒什麼動靜,她的膽子就跟著大了,越罵越起勁。
這個女人哪,連告狀的膽子都沒有!
「……」同樣的話,孫王舜茹每次通電話時就會講上一次,到底哪一天才會結束呢?
「說長相沒長相,身材也不好,學歷更不用說了!要不是妳家還有一點錢,根本沒人會要妳!」孫王舜茹將煥娣貶得一文不值。「我們家澤仲真是可憐哪……」
「……」太超過了!煥娣想充耳不聞,但尖酸刻薄的話語還是一字不漏地入了她的耳,鑽進她傷痕累累的心。
她好想大聲反駁,如果沒有丁家的金援,孫家還能不能存在尚是一個未知數,更別說讓家族成員繼續過著優渥的富貴生活了。
這間位于仁愛路的頂級豪宅是父親送她的嫁妝,如今掛在他們夫妻共同財產名下,等于也是間接送了一大筆財產給孫家。
她從沒想要邀功,但能不能不要再貶低她?她也是會受傷的!
「我對妳也不敢有什麼奢求,只要妳把我們家澤仲照顧好,應該沒問題吧?」
「嗯。」
「還嗯?連回答都不會,真是沒有用!」孫王舜茹火氣十足地掛上電話。
丁煥娣無力地放下話筒,每次跟婆婆說完話後,感覺就像是活生生被剝了一層皮似的,不滿與痛楚長久累積下來,她已經瀕臨潰決邊緣了。
鈴~~鈴~~
煥娣瞪著話機,不會又來了吧?她閉上眼,等了十秒鐘才接起電話。
「喂……」
「煥娣,是我啦!」電話里傳來低沈性感的嗓音。
「茤萸!」听到小妹的聲音,煥娣明顯松了一口氣。
丁茤萸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妹妹,她另外還有一個身分「丁萸」,是台灣鼎鼎有名的性感超級名模。
「怎麼啦?干麼嘆氣?」
「沒、沒事……」不敢讓茤萸知道婆婆的行徑,否則以妹妹的脾氣,絕對會上門興師問罪,這麼一來,只會把事情鬧大,讓情況更復雜。
「後天是什麼日子,妳還記得吧?」
「後天……」煥娣看了一眼茶幾旁的日歷,九月四日,正好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嗯……記得。」
「我跟若男想請你們夫妻倆吃飯。」
「不用這麼麻煩……」
「不麻煩,我已經在‘茹絲葵’訂位了,晚上七點半。」
「不行哪,我要問澤仲……」
「拜托!」丁茤萸受不了地低嚷。「妳都已經二十八了,不是兩歲或八歲的小孩子,他也不是妳老爸,妳不需要什麼事情都問他!」
「可是……」
「別再可是,就這麼決定!」
「……喂?喂?欸,竟然掛電話了……」丁煥娣傻愣愣地瞪著話筒好幾秒,然後無奈地將話筒掛回去。
她很清楚,孫澤仲根本不會答應參加這類聚會。陪她一年一次回娘家過年,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唉……」低頭看見手上的衣服,這才想到洗澡被電話打斷,看了牆上的時鐘,剩下不到五分鐘就七點半了。「來不及洗澡了!」
匆匆將手上的衣服放回房間,對著鏡子稍稍整理了下儀容後,才剛走出房間,就听到大門的開啟聲準時響起,門後露出一張比偶像明星還俊美的臉。
「澤仲,你回來啦!」丁煥娣腳步輕快地走過同樣是清一色白的起居室,來到玄關,拿出他專用的皮制拖鞋,臉上掛著發自真心的愉悅笑容。
她喜歡喊他的名字,有種親密的歸屬感,像是再次確定他是她的。
她還清楚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孫澤仲的震撼,他不僅是她見過最俊美的男人,還擁有優雅的儀態和得體的談吐,簡直就像是標準白馬王子的化身,讓她一見就傾心。
他的身高差不多一百八,身材偏瘦但不單薄;膚色是干淨清爽的乳白色;橄欖型的眼楮很漂亮,深邃有神;眼睫毛甚至比她還要濃密;鼻梁挺直;略薄的唇形優美。
她從不認為自己重視外表,但他出眾的相貌,的確讓人看了心情愉悅,就算看了將近五年,每次看到他,還是會讓她怦然心動。
「來,你的拖鞋。」彎腰將拖鞋擺在他跟前,等他換上拖鞋後,順手將他的皮鞋用鞋刷清干淨才擺進鞋櫃,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後。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等你洗完手臉,換好衣服,就可以開飯了。」同樣的話,她每天都會說上一遍,為的是找話說。
「嗯。」他頭也不回地輕應一聲,繼續走往他自己的房間,反應很平淡,淡到幾乎可以稱為冷漠。
就算回家,他的腦子里還是在想公事,尤其最近有一個超級建案正在進行,佔滿了他全部的心思,對于不重要的人事物,他會自動忽略。
看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背影,雖說已經習以為常,但她就是沒辦法不放在心上,心頭酸酸澀澀的,五味雜陳。
就世俗的觀點來看,孫澤仲是個百萬中選一的超級金龜婿,不僅家世好、能力好,長相更是帥得嚇嚇叫,而且他不抽煙、不酗酒、不花天酒地,沒有不良嗜好,每天還準時回家,是眾人眼中的好老公。
正因為如此,對于自己能夠嫁給孫澤仲,她總覺得高攀了。
尤其當她知道這樁婚姻幾乎可以算是父親給硬逼來的後,更是讓她感到不踏實的心虛和難堪。
她相信,以他的條件,當年不可能沒有女朋友,而她極有可能是搶走別人男朋友的第三者,這個認知讓她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