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品妤大表贊同。「耀人那性子,連媽都不敢亂牽紅線,就怕他不喜歡便鬧得天下大亂,不可收拾。」她拍拍曾詠詠的手,疼愛的笑。康鈴二十年前改嫁一位名醫,詠詠留在曾家,像是她的女兒一樣。
曾泰吉的臉色和緩了些,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對了,他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那個女孩……」
「冬寧?」
「賴冬寧?」
「沒有嘛?」
「沒有,一個字都沒有提到。」
「是嗎?」
「對。」
「那就好。」
好什麼?曾耀人竟然一個字也不提,眾人反而很不安。
「賴冬寧,快起來,去運動!」
「賴冬寧,快起來,去運動!」
賴春田像擂鼓一樣的錘門,膽小的人會以為強盜要破門而入。
「賴冬寧——」喊出獅子吼。
門打開了,冒出一顆頭發亂糟糟的大頭。
「你好吵。」圓圓的大頭,聲音卻非常細弱。
賴春田魁梧得像一頭熊,相形之下賴冬寧像只小綿羊,他一把圈住她,將她推進房里,幫她梳理那頭東翹西翹不听話的及肩卷發。
「冬寧,要听話,你可以不上學,但一定要運動。」將頭發整理好,十指靈活的別上發夾,接著把她推進浴室刷牙洗臉,賴春田倚在門上繼續念︰「舅舅好不容易在這個社區買下一戶,圖的就是有管理完善的公共設施,有溫水游泳池、三溫暖室、回力球場、視听室、造景庭院,即使我們家是最小的單位,但這些設備我們照樣可以盡情利用,懂嗎?冬寧,你一定要每天運動,讓身體好起來。」
還有一個重點,這個社區委以飯店管理,懶得下廚的、沒時間煮飯的、一級天兵級的做菜白痴,只要一通電話,餐點便服務到家。他必須確保他不在國內時,冬寧不會餓死。
慢吞吞的洗好臉,慢吞吞的抬起貓樣無辜的眼,「我要上廁所。」
「好、好。」賴春田退出浴室,順手幫她關好門,「你快出來,喝完精力湯後先去游泳,我再帶你出去吃飯。」
走出主臥室,往與客廳相連的半開放式廚房走去。
一買下這房子,他便決定將主臥房讓與冬寧住,因為她每天要住在這里,而他常須出國工作,有張舒適的好床便夠了。
餅了十五分鐘,她才換掉睡衣走出來,一樣慢動作的拉開餐椅落坐。她好不容易才又學會走路,無法快走,甚至不能跑。
賴春田將一杯現打的蔬果精力湯放在她面前,笑得白牙閃閃。「冬寧,你很棒,要加油!」
「我才不棒,我討厭去游泳池。」清妍的臉蛋垂得低低,氣色很差。
一道濃眉挑起,他知道她在意什麼,卻不能忍受她的在意,語氣逸出一絲強硬。「賴冬寧,你想要看舅舅一輩子內疚到死嗎?」眼中閃過一抹痛楚。
「沒有啊!」有點惶恐,趕緊喝一大口精力湯。
「慢點喝。」賴春田語氣和緩了些。「如果你因為大腿上的傷疤不想穿泳衣游泳,舅舅心里會很難過,我不在國內的半年,你身上居然發生這麼可怕的事。冬寧,舅舅非常慶幸你活了下來,而且咬緊牙關的做復健,好不容易可以正常走路,那些傷疤算什麼?跟無價的生命比起來,外在的美丑都變得無足輕重。」
冬寧終于露出笑臉。「如果美丑不重要,你干嘛要花一筆錢幫我美容?」一場大車禍雖然讓她飽受折磨,失去了許多,只有親情不變。
就算是為了舅舅,她也該振作起來,不要再拖累他。
賴春田的大掌輕輕撫模她的頭發,眼光中愛憐橫溢。「你的鼻梁斷了,下巴也歪了,這是必要的重建整型,不光是為了美容。」
「舅舅,我跟以前差很多嗎?」因為傷到腦部,她失去部分的記憶。
「差不多,至少我不會認錯人。」
「听護士說我在加護病房住了兩個月,好不容易醒過來轉到普通病房,又是一連串的後續治療,長期的住院應該花了很多錢吧!」
「傻瓜,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在戶籍上你是我的女兒。」賴春田微笑道︰「記得我告訴過你吧!我的大姐也就是你媽媽賴夏枝,和你爸爸相愛至深,有了你之後正預備要結婚,老天爺卻開了一個大玩笑,一場堡地意外奪走你爸爸的生命。因為來不及結婚,無法讓你冠父姓,所以你的戶口就報在我名下,法律上你是我的女兒。」
「因為這樣,所以舅舅沒辦法結婚嗎?」
「什麼?」這問題太突然。
「不是嗎?因為多了一個拖油瓶,所以交了女朋友也很難結婚。」
賴春田哄然大笑。「賴冬寧,停止按圖說故事。如果我想結婚,即使有三個女兒照樣可以結,問題在于,我是不婚主義者。」
冬寧的一雙眼楮睜得大大的。「為什麼?」
「為什麼要結婚?」他反問。
「沒有為什麼,大家都會結婚。」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討厭結婚,這是我的自由。」
好像也對。沒道理每個人都喜歡同一件事。
冬寧凝思半晌,思考速度也不像以前那麼快,以手支顎,隔了好一會,緩緩搖頭,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
在賴春田的催促之下,冬寧拿了裝泳衣的袋子,一起到地下一樓的溫水游泳池,不愧是高級社區,泳池很大,采光也十分明亮。
換了連身泳衣,冬寧看到舅舅吹起游泳圈,忙抗議。
「我又不是小朋友。」
「你還沒完全復原,小心一點比較保險。冬寧——不準下水,先做暖身操,跟我一起做。」
賴春田強壯的體格,看起來就像個運動員。
早上七半點多,該出門的都出門了,下來游泳的只有小貓幾只,不會有人好奇的直盯著她大腿上的疤痕看,她放心的抱著泳圈踢水,訓練腳力。
賴春田已來回游了三圈,始終不離她太遠。當冬寧開始慢慢游水,他便在她身旁陪游,防止她發生意外。
「還行嗎?」
「可以。」
「練二十分鐘休息十分鐘,然後再練二十分鐘。」
「好。」冬寧乖乖听話。
「加油!只要持之以恆,體力好了,腳力也能增強。」
「恩,我不想再被舅舅抱去上廁所,很丟臉!」
「哈哈……你就以這個當動機,努力的鍛煉身體。」
「好。」冬寧知道自己非這麼做不可。
時間一到,賴春田便要她上岸到池畔休息,拿一條浴巾披在她身上,她立即拉下來蓋在大腿上。
「冬寧,你想做疤痕整型手術嗎?可以不那麼明顯。」他知道沒有一個女孩子會不在意又長又歪斜的疤痕,何況她才二十二歲,以後要交男朋友。
「不用,我只是怕腳受寒會酸痛。」她不想再增加舅舅的負擔,買這地段的房子,貸款的壓力就夠受的了吧?
「要不要回去把書念完?」
「不要,我腦袋有點不靈光,常覺得很混亂。」
她大三念一半邊出車禍,同學應該都順利畢業了。
「那你再休息半年,下學期再復學。」
「嗯。」她漫應,沒什麼信心。
體力不好,腳力很差,腦筋還有點失憶,這樣的自己能做什麼呢?
賴春田靜靜凝視她恍神的狀態,沉郁地不語。
有些事情他寧可她不要想起來,老天爺讓她選擇性地忘記一些人一些事,一定有它的用意,無須違抗上蒼善意的安排。
他希望她養好身體之後,一切重新開始。
正當他們各自陷入沉思,一道悅耳的男中音忽然飄來,喜悅地劃破氛圍。
「賴先生,貝蒂小姐,你們也是這里的住戶?」
賴春田揚起眸,笑著起身和對方握手。「沒想到在這里遇見朱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