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話通常真實到殘忍的地步,以前她自己遭受到異樣眼光,沒想到現在連小航也免不了遭到這種對待。
「阿標那個兔崽子!我去叫他媽媽好好教訓他一頓,真是太可惡了!」阿水嬸是阿標的遠親,馬上大義滅親。
「阿水嬸!」董京京趕忙拉住阿水嬸的手。「不要罵阿標。」
「不罵罵他怎麼行?」阿美不同意。「小孩就是要教啊,不好好教訓一下,他們怎麼知道對錯。」
「只去罵他不會有用的。」董京京雖然心疼兒子,但仍冷靜地說︰「小孩的學習對象是大人啊……」
阿標會這麼說,表示他周遭的大人就是這麼說的,難道連那些人也要打罵嗎?
「這……」正義感十足的阿美,就是看不慣欺負孤兒寡母的缺德事。「我不管!我要去罵罵阿標,連他爸媽一起教訓教訓,讓他們知道,你跟小航是我在保護的,誰也不能欺負!」
「阿美,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時間不早了,你趕快下山吧。」京京將阿美推向卡車的方向。
「可是阿標……」
「我會找個機會跟阿標談談,我還要繼續在村子住下去呢,能不把事情鬧大最好。阿美姊,你就當作是幫我吧!」
「嗯……」阿美想了幾秒鐘,終于妥協。「好吧,那你要是擺不平,要跟我說喔。」
「我知道。」
「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們。」
「啊……阿美,等等……」京京突然想到一件事,趕緊從圍裙里拿出一封信交給阿美。「麻煩你在台中市區幫我找個郵筒寄信。」
這幾年,她都是這樣報平安,以免被家里人查出她的下落。
「沒問題!」阿美豪邁地答應。她拿著信爬上卡車,熟練地將車轉向,往山下開去。
望著卡車絕塵而去,京京的心中充滿感慨。
這幾年多虧阿美的支持和照顧,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吃過苦的千金小姐,必要時,她比任何人還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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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京京母子倆住的地方,是一棟屋齡四五十年的老舊水泥屋。里里外外加起來下到二十坪的空間中,沒有任何隔間,床就擺在客廳的一角,廁所和廚房都在屋子後面,而屋前小小的空地,便是她擺豆花攤賺取生活費的地方。
苞她以前住的地方相比,這里只能用破爛來形容,就連她家的佣人房也比這里豪華,但現在這間屋子,已經變成她最溫暖的窩。
這房子是阿美父母生前住的地方,自從他們過世後,這間房子就一直空著,現在則是免費讓她住。剛開始兩年,幾乎都是阿美在接濟她,就連豆花,也是阿美幫她找師傅教的,這份人情,今生恐怕難以還得清了。
「媽媽……爸爸真的不要我嗎?」
晚上,母子倆躺在屋子里唯一的床上,小臉布滿傷痕的小航,忍了好久,終于還是問了。
他年紀雖小卻很懂事,記得有一次他曾經問過媽媽關于爸爸的事,媽媽回過頭去,偷偷哭得好傷心,從那時候起,他就不敢再問了,但是看到別人都有爸爸,他也想要。
「傻孩子,當然不是……」京京用左手撐起半邊身子,右手輕輕模著小航細女敕的臉頰,看到他青一塊、紫一塊的模樣,心疼不已。
小航真的長得跟樊邵冬很像,不管是略長的眼眸、挺直的鼻粱,還是略薄的唇,幾乎一個樣,她經常不自覺地看小航看呆了。
「那爸爸呢?他在哪里?為什麼都不來看我?」小航翻開棉被爬起來,跪在媽媽身旁,殷切地問。
「小航,對不起,是媽媽的錯……」她也跟著起身,將小航抱過來,下巴靠著他的頭頂,輕輕說著。「媽媽沒有跟爸爸說我懷了你,所以爸爸並不知道有你……」
「媽媽,你是說,爸爸不知道有小航嗎?」
「恩,媽媽沒跟他說。」聞著他身上淡淡的乳香味,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那你趕快跟爸爸說,讓他知道小航在這里,他就會來找我了,對不對?」小航興奮地跳出她的懷抱,童稚的眼閃閃發亮。
「這……」她為難地不知該如何向兒子解釋她跟樊邵冬之間的復雜關系,就算小航是個天才兒童,恐怕也無法理解大人的感情世界。
曾經她以為的幸福,原來是一場騙局,被狠狠打醒的痛苦讓她痛不欲生,若不是得知自己懷了身孕,她不知道要如何挨過那段人生中最大的痛楚。
她很慶幸有了小航,他就像是個天使,不但讓她重生,更再度點燃她生命的陽光,他是她的救星!
因為小航,她不想恨樊邵冬,甚至感謝他的「貢獻」,但這並不表示她已經原諒他的所作所為,這是兩回事。
「媽媽,你趕快跟爸爸說嘛,好不好?」
「……好,我會跟他說。」兒子期盼的神情讓她說不出「不」,小航很少要求什麼,她怎忍心在這個時候潑冷水?
泵且先虛應了事,搪塞一陣子吧,等他年紀大一點,再慢慢跟他解釋,有很多事情事勉強不來的,尤其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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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樊邵雲才踏出電梯,就差點跟帶著簡單行囊的樊邵冬相撞。「你要去哪里?」
看著哥哥這幾年益顯滄桑的臉,她只覺得自己的罪孽深重。要不是她的任性,也不會拆散一對佳偶,害大哥變得這般憔悴。
那年董京京離開後,哥哥帶她直接去找董立行問個清楚,她一見到董立行,就知道真的錯了。因為董立行根本不是當年騙她的那個男人,確實是有人拿著他的名片招搖撞騙。
雖然董立行馬上利用所有關系找到那個壞蛋,並將那個人繩之以法,但傷害已經造成,一切都來不及了!
原來從頭到尾,她都恨錯人了,還連帶地傷害了無辜的董京京,甚至逼得她離家出走,如今生死不明。
從那時候起,原本不愛說話的哥哥更沉默了,在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笑容,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真是一個罪人!
「我听說董家前幾天收到她寄來的信,這次蓋的是台中的郵戳,我打算再去台中找找看。」樊邵冬的臉上有許久不見的爽朗。
「你之前不是才去台中找過?」這幾年,哥哥已經辭去工作,專心找尋董京京,只要有關于她的消息,他就立刻出門找人,結果卻都是失望收場。
「再找一次。」
「哥,看你這樣,我好難過……」每看他失望一次,臉上就多幾分憔悴,她真想阻止他,以免他又空歡喜一場,但是她不能,因為這仿彿是他生命的唯一意義。
「只要能找到她,這點苦算什麼。」一想到她只身在外受苦,他的心就揪成一團,隱隱作痛。
苞她在一起時,並沒發覺自己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情感,只是覺得輕松自在和喜悅;但打從她離開的那一天起,他就像是得了重感冒,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食不知味,睡不安眠,經常會對著她用過的東西發呆,迫切地想再見她一面。
這份迫切的信念,持續了整整五年,甚至一天比一天深,深得快壓垮他的心,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就愛上她了,只是這份體認來得太晚。
「你趕快去吧,希望這次能找到她。」這是樊邵雲最真誠的希望。
「謝謝,我也覺得這次一定能找到她。」只要能再見他一面,就算要他當場死去,他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