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軒和邱玉簪對望一眼,胸口驀地揪緊。
何亞凡微眯起眼。「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孩,所以曲元寧可以無視我這個證人,公然說謊。當然,舅舅可以選擇相信你的繼女,我也明白我說這些話會令舅舅和舅媽為難,我道歉,過兩天我便回美國去。」
邱玉簪慌了。「別這樣,亞凡。」婆婆一定更不諒解她。
白楚軒看著曲元寧,失望又心痛。
曲元寧哭了起來,「爸爸,對不起,我怕你討厭我,所以才說謊……都是年淨雪不對,她不要玩秋千就好了,看到亞凡哥跟她玩,我很生氣才會……」
「你住嘴!」邱玉簪忍不住罵道︰「做錯了就是錯了,你應該向淨雪道歉,怎麼反過來說淨雪不對?元寧,當初媽媽問你,要跟媽媽還是生你的爸爸?你說你很怕喝了酒會發酒瘋打人的爸爸,你討厭那樣的爸爸!可是,看看你今天無緣無故傷害比你幼小的淨雪,你的行為跟你生父有什麼兩樣?」說著忍不住流下傷心淚。
曲元寧如遭雷殛,媽媽真的以為她像那個壞爸爸嗎?
到底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無條件的挺她、疼她、愛她、寵她?
到底是為了什麼?因為有年淨雪的存在嗎?
十歲的曲元寧不懂。
十五歲的曲元寧終于慢慢懂得,當年的她確實表現得太笨了點。
考進H大學的曲元寧,已出落得美麗耀眼、亭亭玉立,決定重新開始,她要進入學生會,當選校花,而且是才貌兼備的校花,令全校男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兩年後,年淨雪也進入H大學就讀。
***獨家制作***bbs.***
「年淨雪後來怎麼樣了?」濃眉大眼、高鼻闊唇、長相頗為粗豪的男人——沈厚言,扯開一抹懶洋洋的微笑。
「說不好嘛,如今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年師傅在淨雪要進國中那一年,因癌癥去世。不過,也因禍得福,憑我女乃女乃和年師傅將近三十年的情誼,女乃女乃收淨雪當干孫女,本來預定念公立國中,也在女乃女乃的私心運作下,轉入和曲元寧念同一所昂貴的私立中學,我想,那時曲元寧一定快氣炸了。」白晨洋哈哈大笑的說。
「我似乎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沈厚言低沉的嗓音掠過難以分辨的情感。
「白女乃女乃是不是想藉由年淨雪的存在,來和你繼母一較高下?誰教你繼母帶著拖油瓶女兒一道進門,白女乃女乃一定吞不下這口氣。」
「那是一定的結果,不是嗎?」白晨洋的俊顏掠過一絲嘲笑。「我相信女乃女乃是真心喜歡淨雪,畢竟有誰不喜歡一個白淨漂亮、甜美隨和的女孩呢?但喜歡是一回事,若沒有曲元寧這號人物礙眼的存在,女乃女乃頂多義務性的監護淨雪至高中畢業,不會收她當孫女,不會讓她念昂貴的私校,不會因曲元寧學鋼琴、舞蹈、繪畫、電腦……淨雪也跟著一起學。打著年師傅照顧我們一家飲食近三十年的大旗,女乃女乃『惜情』嘛,我爸自然也感念年師傅的好,什麼都順著女乃女乃,只要女乃女乃不挑阿姨和曲元寧的毛病,我爸便感恩不盡。」
「听起來你爸對你繼母真是一本初哀的多情,為了她,可以把自己最嫉妒的男人所生的女兒當成自己的女兒,連年淨雪也一道疼憐,只求母親高抬貴手,對他所愛的女人網開一面。」沈厚言下由得嘖嘖稱奇。
「哼!」白晨洋沒好氣的瞪了表哥一眼。
「你別不服氣,像你爸那樣的『痴情種』,在我們這一代已絕跡了。」沈厚言唇間揚起的笑意好放肆。「我不敢保證能做到,你呢?」
「你別忘了,我媽可是你的阿姨,疼你不比疼我少。」
「我沒忘,只是就事論事。」
白晨洋別過頭,望著大片落地窗外的恣意陽光、盎然綠樹,澀澀苦笑。
「阿言,其實我並不恨阿姨,我的繼母,她只是個溫柔老實的女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會喜歡的那一型。相反的,我生氣我爸的溫柔、懦弱,明明深愛邱玉簪這個女人,為何不力爭到底?
「他是白家的獨根苗,只要夠堅持,不惜一死或終生不娶,女乃女乃能不讓步嗎?偏偏他溫柔得不敢過分堅持,娶了我媽卻讓她心碎至死,他的溫柔反而害了我媽!在我媽死後,他才該死的『堅持』與邱玉簪再婚,這算什麼痴情種?」
沈厚言嘆了一口氣。因為他听出白晨洋話里藏著多麼深的孤寂!案母不愉快的婚姻對孩子造成的傷害是無形的,但至少還算父母雙全。母親一死,父親迫不及待的回頭尋找初戀情人,教孩子看在眼里情何以堪?似乎父親也不再是他們姊弟的父親了。
或許,白楚軒和邱玉簪覺得他們的愛情很偉大,一點也不輸給瓊瑤小說里刻骨銘心、曲折纏綿的愛情,但除了當事人自己會感動,局外人通常會因不同的立場而有不一樣的看法。
「阿洋,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舒媛也一樣。」沈厚言站起來伸一下懶腰,目光深幽的看著表弟,一臉篤定。
「不然又能怎樣?」白晨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媽都死了,代替她打抱不平有用嗎?所幸國中畢業後,女乃女乃便送我們至美國姑姑那兒當小留學生,放長假才和亞凡一起回來陪伴女乃女乃。」
「不錯嘛!二十五歲便拿到雙碩士學位,準備回來繼承公司。」
「亞凡才厲害,二十歲便開始進姑丈的公司實習。」
「真是辛苦啊!」沈厚言仍是笑。
白晨洋捶一下他肩膀,「你自己不也一樣?」這位表哥是大姨的兒子,母親死後,父親很快再婚,便幾乎不與母親那邊的娘家親戚來往了。
但孩子自有屬于孩子的情誼,他們在美國重逢,很快又連成一氣,即使後來又分隔兩地,但電腦網路的發達讓友誼不輕易斷線。
「我們出去走一走吧!這農場的生態景觀保持得非常好,就像這棟建築物一樣吸引人,我們每次回台灣都要先過來住幾天。」
沈厚言率先走出房門,下樓在農場敖近閑步漫游。白晨洋和他一起靜觀生態池里的動植物族群,采食山野果,看樹蛙跳躍。
農場後方有一片遮天的竹林秘境,高聳入雲的孟宗竹在風聲中沙沙作響,天然的綠色浴場令人不自覺地放松精神,什麼郁悶的情緒全拋開。
「阿言,你每次見到我必問淨雪的事,可是我不記得你們有什麼交集啊!」只相差一歲而已,習慣互叫名字。
沈厚言微勾唇角。「當年她才八歲,今年該有二十了吧!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直忘不掉她,故意交了許多女朋友,還是忘不掉『年淨雪』這名字,再加上你斷斷續續給我的訊息,她更似在我心底生了根!我的脾氣既強又倔,抗拒著不願去你家再見她一面,因為她根本已忘了我!」
「現在呢?」白晨洋又驚又笑。沈厚言也有這一面?
「現在我投降了,順應自己的去面對她,或許才是好主意。說不準等真正見了面,只短暫相處一會兒便印象破滅,證實她不是我的菜,我才好將她從我心底連根拔除,心無障礙的去聯姻。」
「嘖,我以為你會是我們之中最抗拒去聯姻的那一個。」
「如果沒有中意的對象,又何須抗拒?」
白晨洋心一跳,揚眸迎向他復雜的眼。
若有中意的對象呢?
沈厚言悠然自在的走過竹林秘境,步向另一片天然的柳杉林,整座農場坐擁遼闊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