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怪書呆子 第6頁

「?!」看著她,叔恩突然驚呼。「你不是莫司琴嗎?!」由於他先前的注意力都放在貓身上,她也大都低垂著臉,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她的長相。

「嗯。」司琴淡淡地應了一聲,反應不似他的熱情。

其實早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她就認出他是賀叔恩,多年前的記憶也一並涌現,只是她早已習慣用冷漠包裹真性情,就算心里的確有著驚喜的感覺,她也沒有因而「變臉」。

「我是賀叔恩,我們是國小同班同學,國三一整年,我們還坐在一起,你記得嗎?」她的冷淡完全沒有影響叔恩的好心情,繼續熱絡地寒暄。

「你好。」她總算給了回應,但溫度沒提高多少。她早就習慣冷然看待世情,性情也連帶越來越孤僻,越來越不習慣跟人相處。

「听說國中畢業後,你又搬家了。」相對於她疏離的態度,他顯得過度熱絡。「你現在也住這附近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踫到她,向來寡言的他就會一反常態變得多話,仿佛是為了平衡她的沈默一樣。

「嗯。」國中畢業沒多久,繼母親之後,她的父親也跟著撒手人寰,她流轉在親戚間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最後被送到孤兒院,這才終止她的漂泊。

誰教她是別人口中的不祥之人呢?根本沒人願意收留她。

「太好了,以後就多一個朋友可以常常見面了!」

朋友?!事隔多年,再次從他口中听到這個名詞,她不禁感觸良多。

她知道很多人都拿她當妖怪看待,尤其是在她母親的大力宣揚下,左鄰右舍都認為是她害死自己的哥哥,也就更沒人敢跟她接近。

只要听過她的傳聞的人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沒人願意跟她做朋友,唯獨他,不曾拿她當異類看待,還三番兩次地要跟她做朋友!

他……不怕她嗎?

「不怕。」只听見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嗄?!」司琴嚇了一跳。難道他也可以听見人的「心聲」?!

「你是不是想問我會不會怕你?」他溫和但堅定地又重復一次。「我的回答是『不怕』,我為什麼要怕你?」

「你應該有听過關於我的傳聞吧?」他不可能沒听過那些讓她擁有悲慘人生的傳言。

「那都是些無稽之談,怎麼能信呢?」他當然听過,但完全不相信那些「神話」。他只覺得被說成「災星」的她,實在太無辜了。「踫到這些事,你應該比誰都難過,怎麼能將他們的死都怪在你頭上呢?這又不是你的錯!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

「……」她訝異地看著他,難以形容心中的感受,那是一種被認同的感動。

沒錯,她要的只是一個公道,一個合乎事實的言論,而不是那些穿鑿附會、添油加醋的傷人流言。

為什麼身為外人的賀叔恩,不但可以客觀地評論,甚至站在她的立場傍予支持;而那些跟她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卻老是用懷著恐懼的眼神看著她,總是將她當妖怪看待,還滿不在乎地說出最傷人的話語?

為什麼?

她也是人,也是會受傷的,為什麼以前都沒人能了解呢?

扮哥死時她年紀還小,但是已經可以明顯察覺母親對她的厭惡和痛恨,只是當時年幼的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媽媽不喜歡她︰直至年歲漸長,她才明白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看到那些「東西」,而她卻老實地說出不該說的話,因而成了所謂的烏鴉嘴,也讓自己變成別人口中的「災星」。

但,這是她的錯嗎?她也不想擁有「特異功能」啊!

人人都希望擁有預知的能力,但是如果看到的是親人死亡呢?那種無力又無奈的痛苦,又有幾個人能了解?

這麼多年來,只有他這個跟她還算不上認識的「朋友」會作出客觀的評論,真是讓她百感交集。

小楠透過手術室的玻璃,看到他們有說有笑、狀甚熱絡地聊著天,不禁妒火中燒。她顧不得禮貌,連門都沒敲,就大刺剌地開門進入,親昵地挽住賀叔恩的手,大發嬌嗔——

「叔恩哥,還沒結束嗎?」她的雙眼示威地看向司琴。這女人土里土氣的,又不懂打扮,竟然還敢勾搭「她的」男人?真是不識相!

叔恩眉頭微蹙,輕輕地將手抽出,不著痕跡地與小楠保持距離。她為什麼突然抱住他的手?他跟她沒有熟到可以勾肩搭背吧?

「手術已經完成了,現在只等它清醒。」

「那你干麼一直待在這里?外面還有其他客人在等ㄟ!」被甩開手的小楠惱羞成怒地質問,壓根兒忘了自己的身分。

他抬頭望向外面。果然已經有幾個人坐在椅子上等候,手中都抱著寵物。

「啊!我馬上來!」跟司琴一聊就忘了還有正事要辦。「對不起,沒辦法跟你聊……」

「沒關系,我走了。」她又看了貓一眼後,放心地轉身準備回家。

「等等,你能不能留個聯絡資料,等我忙完會過去找你。」他搜搜身上的口袋,剛好沒放紙筆。「小楠……」

「到櫃台寫啦,她也要先付醫藥費啊!」小楠語氣甚差,忿忿地走向櫃台,嘴里還不斷抱怨著。「沒看過醫生是不是,搞什麼……」

「小楠,她不用付——」

「當然要。」司琴不願欠人情,跟著來到櫃台,掏出錢包。「多少錢?」

「我算一下——」小楠拿起計算機開始加總。「醫療費用再加上一個星期的住院費用,總共是……三千八。」

「好朋友動物醫院」是這附近,也可以說是全台北市最便宜的獸醫院,所以總是「高朋滿座」。

司琴拿出四張千元大鈔交給小楠,叔恩卻搶著退回其中兩張。「我跟你拿兩千就好了。」

司琴搖搖頭,又把那兩千元遞回給小楠。「只付三千八就能救活它一條命,很值得。」況且,她也不願意為了區區兩千元就被人冷言冷語。

「貓的情況還不是很明朗,還要看它的復原狀況……」雖然手術非常順利,但是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它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她很有把握地截斷他的話,因為她看得一清二楚,剛才籠罩在貓咪身上的黑影已消失無蹤。

「你又知道了?」在叔恩還沒開口之前,小楠已經不爽地回嘴,她認為司琴的話分明是想博得他的開心。

「她不會說謊。」司琴沒多費唇舌解釋,反倒是叔恩毫不猶豫地替她說話,因為他相信她。

從以前他就覺得,她擁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仿佛看得見許多世人所看不到的「東西」,因而可以事先知道一些事情,也就是所謂的預知能力,但卻因此而招來許多磨難和排斥。

他為她感到心疼。

「……」司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為什麼會這麼信任她?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只有國三那一年而已呀!

那一年,他經常伸出援手為她解圍,雖然她因為個性別扭未曾給過正面回應,但他卻不曾埋怨或是退卻,依然對她綻開笑顏,付出真誠的關懷,是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也是唯一被她放在心底的人。

「!兩百塊拿去,下星期再來帶你的貓!」小楠極沒禮貌地打斷他們之間的凝視,不客氣地暗示司琴可以走了。

賀叔恩雖然親切,但絕不跟女客戶搭訕,甚至連聊天都很少,幾乎像根木頭一樣地安靜;但他今天卻一反常態地跟這女人談笑,還忘了分內的工作,這反常的態度,讓她的心中響起警鐘。

能讓木頭醫師「活化」,這個女人絕不是簡單人物,她若是不小心防範,可能會被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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