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馬車已飛馳至城外,異常的喀啦聲也越來越大,連香遙正要探頭察看時,車軸突然啪地一聲斷裂,整輛馬車在瞬間翻覆,並因為馬兒沖力的影響,車身被高高的拋起,然後又迅速的落下,部分摔成了不完整的木片。
被迷昏的連浩戚被拋出車外,被翻覆的馬車壓住,至于連香遙則死命抱住馬脖子,只是最終還是敵不過馬兒發狂的威力,整個人被甩飛出去,重重撞上一旁的樹干,徹底昏了過去。
「不——」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听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讓她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大夫,她怎麼樣了?」孫問磊焦急的催促著正在替連香遙下針的大夫。
親眼見到她從馬上摔出去的那一幕,教他駭得心都差點兒停止跳動,來不及救她也讓他自責不已。
要是他沒有讓徐寒到書房找他的話,或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何她要在三更半夜帶著她大哥偷偷離開孫府?
「大哥,你別一直催大夫。」孫問宇用力拉住幾乎要沖到人夫身邊,揪起大夫的大哥,「總得讓大夫替未來嫂子下完針吧。」
「是啊,大哥。」相較之下,孫問擎沈穩許多,「大嫂那麼善良,一定不會有事的。」
「孫大少爺,連姑娘她……」大夫下完針後,踱步至孫問磊身邊,欲言又止的看著神情有些慌亂的男人。
這孫家是受到詛咒不成?怎麼不到半年時間,連續出了兩具木僵?
「她沒事吧?」孫問磊滿懷期望的看向大夫,希望能听見好消息。方才他趕到她身邊時,就見她頭上都是血,額際還有一小節樹枝插了進去,他當場嚇得心魂俱裂,若不是因為模到她還有呼吸,或許他、他……
不敢繼續往下想,孫問磊將注意力全放在大夫身上,等待他說下去。
「連姑娘她……以後都會像現在這般了。」大夫嘆了口氣,有點同情孫問磊。
「像現在……這般?」孫問磊語氣惶惑。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非常不好的預感,下意識想轉身離開,不想听到大夫接下來所要說的話,但他對連香遙的關心,又讓他無法邁開腳步。
「連姑娘,也已成了木僵……」大夫嘆道。
「木、木僵……」孫問磊倒抽了口氣,魂魄仿佛也在瞬間被抽走,完全不敢相信,既詫異又心痛。「這怎麼會……」
他們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為什麼又會發生這種事?
「大夫,您沒診斷錯吧?」孫問宇激動的看著大夫,「她怎麼可能變成木僵呢?!之前、之前她從柴山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沒事,為什麼這次反而會這麼嚴重?」
「因為她的頭直接撞上了樹干。」大夫直言道。人哪,不是每次都能那麼幸運的。
「大夫,您再仔細替她瞧瞧,說不定、說不定是您沒診斷清楚……」孫問擎也攏起眉頭,心急的看著大夫。
「不會有錯的。」大夫說完,搖了搖頭,將藥方留下後,便自行離去了。
「香遙……」孫問磊好像失了神一般,拖著步伐緩緩走到床邊,伸出手,輕輕模著她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
這臉蛋,明明每次見著都充滿笑意的,怎麼今天會變得如此慘白?她不適合這樣的臉色,她的雙頰應該要因為活潑好動,而紅通通的才對,她更該要站起來快樂的同他說話才是,她怎能就這樣躺在床上,自顧自的睡著呢?
「大哥……」孫問擎輕輕的喚了聲。
大哥的樣子十分反常,他從沒見過他這樣。
「你一定是太累了對不對?」孫問磊的手慢慢向下移,直到模到了她的小手,立刻緊緊握住,柔聲道︰「沒關系,我知道你累,所以今天晚上你要好好休息,等明天你會起來的,對吧?」
孫問擎和孫問宇听了,心都跟著糾結在一起。
大夫說連香遙已經成了木僵……不就代表她不會醒來了嗎?大哥他卻……
「大少爺,連小姐房里有一封信是要給您的。」徐寒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恭敬的將一封封好的信交給孫問磊。
徐寒瞥了眼躺在床上的連香遙,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一開始他對她的印象不是很好,純粹因為她是連家人,後來她又帶著單純的四小姐出門亂晃,更令他討厭了,不過那天施大人來過之後,他才曉得,原來她也不是一無可取的愚蠢女人。
即便他對她說要闖蕩江湖的事還是很嗤之以鼻,不過她那麼替躺在床上的丫鬟著想,那份善良,足以令他對她改觀。
至少他知道,她和她大哥不是同一類的壞人。
孫問磊接過信,又看了眼緊閉著雙眼的連香遙,胸口一痛,而後才將注意力放回信上,緩緩的將信打開。
「大哥,信里寫了些什麼?」見大哥對著信看了良久,孫問宇沉不住氣的問道。
「她說要帶著連浩戚去找施大人,讓施大人證實她的身分,這樣一來,連浩戚就不能再以她不是連香遙的名義來威脅我,破壞孫家的聲譽了……」孫問磊嗓音里明顯含著沉痛。
「她……」孫問擎蹙眉。
沒想到這未來大嫂對于大哥最在意的事這麼重視!
「真是的,就跟她說過不要擔心那些事情的嘛!」孫問宇咕噥著。
聲譽那種東西能當飯吃嗎?也只有大哥會這麼在乎,不過現在看來,未來大嫂也跟大哥一樣,都很在乎……他就說嘛,他們兩個實在越來越像了,唉……
「都是我的錯。」孫問磊看著連香遙的臉,溫柔的說道︰「要是你可以醒來,我會親口告訴你,不管孫家的聲譽有多重要,那全比不上你對我的意義。」為什麼他非得到現在才發現呢?
他以前如此看重的聲譽,孫家先人及父親的教誨,原來,都抵不上她一抹頑皮的微笑。
要是能早上發現就好了,這樣她是不是就不會做出傻事了?
「大少爺一」徐寒雖然不忍打擾孫問磊,但該說的事他還是得說。
「什麼事?」
「連浩戚死了。」另一間廂房里,連浩戚則被另一名大夫宣告不治。
「死得好,都是他害的!」孫問宇忍不住月兌口而出。連自己妹妹都不認的人,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同情。
「死了?」孫問磊沒什麼感覺,現在的他,除了連香遙之外,什麼事都不願意去思考。
倒是孫問擎听了之後,皺起眉頭深思起來。「這事真有點怪。」
「怪?」孫問宇不解的看著二哥。
「如果只是一般馬車翻覆的意外,怎麼可能這麼嚴重?」
孫問擎指出了問題的重點。
「屬下方才先到馬廄附近探查了一下,發現了這樣東西。」徐寒說完,便從袖中掏出一塊白璧交給孫問擎。
「孫平?!」白璧上刻著名字,而那人,正是孫四伯的獨子。
「孫平?」孫問磊不知何時起身走到孫問擎身邊,死瞪著那塊白璧,目光中充滿殺意。
「大哥,這件事最好交由官府處理。」孫問擎看出大哥眼中的殺機,擔心的提醒。
「大少爺,馬車翻覆的意外早已經驚動了官府,眼下我們的確不宜私自行動。」徐寒也勸道。
「我知道了。」雖然憤恨,但孫問磊並沒有喪失理智,也明白他們說的是對的,只好垂下眸子,深深的吸了口氣,交代道︰「這件事就讓官府去辦,徐寒,你將白璧送到縣太爺那兒去,順便告訴縣太爺,要是他願意替慘遭橫禍的連家兄妹作主,我們一定會好好「感謝」他的。」
孫家能成為巨富,除了高明的經商手腕之外,就是他們懂得適時「借重」官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