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領主人呢?戰平和馬泰又到哪兒去了?連石蟹也不見人。」
「我們的行蹤已引起人們注意,我命如秀帶著石蟹以三領主的身分去視察分社,引開旁人對我的注意。」他靜靜的說,發出淡淡的微笑。「至于戰平,我叫他送季大夫回總壇去,另有任務交代他去辦。」
他沒解釋是什麼任務,而她的精神不是很好,好奇心大減。
她只問︰「那馬泰呢?」
「我讓他去探訪我一位朋友,看他是否仍住在那兒。」
「你的朋友?誰呀?我見過他或听過他的名諱嗎?」
「不,不,他不是江湖中人,是一名鄉紳大地主。」他擱下茶杯,懷想了一會,似乎在搜索記憶似的露出了淺笑。「你不會听過他的名字。事實上,我有四、五年不曾與他聯絡。前年,他曾捎來一封喜訊,說他多年不孕的妻子終于答應為他納妾,更好的是,納妾之後他妻子與小妾竟同時懷孕,已產下麟兒,請我去喝滿月酒,也好敘舊。說也不巧,當時我正有要事絆著,無法分身,只派人送一份禮過去。」
「是什麼事絆著你了?」她把托腮的手移開。
「我家的小寶貝翻倒醋壇子,只身涉險到‘黑蠍子幫’的地盤去。你說,我能不追嗎?」他逗趣的說。
寶寶一時會意不過來,然後才驀地緋紅上頰。
「誰吃醋啦,我是去替你解決麻煩,省得你被你不喜歡的女人糾纏不休。你的地位高,可也挺麻煩的,處處要講究禮數周到,不能痛快的對女妖精吼罵一聲‘滾蛋’,真可憐。」在他不以為然的目光下,她愈說愈興奮︰「後來我回想起來,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呢,不過,危險中也有趣味,那個蕭呆子蕭傲雲如今不知是否已和倪芷柔成了親?我看倪芷柔不肯放過他的。」
「就不知始作涌者是哪個?’衛紫農暗自嘀咕。如果他猜得沒錯,蕭傲雲八成迷上了寶寶,怎肯甘心去娶表妹?
她仍然孩子氣的很,想到東說東,想到西又說西︰「剛才那事還沒說完。你那個朋友听起來沒啥奇特,大哥怎會跟他交上朋友?」
他反而失笑。「怎麼我交的朋友非得有過人之處不行嗎?」
「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並非你生活圈里的人,你這位‘金童閻羅’恐怕也不是一位鄉紳所能想像的又勇于認識的人。」
她炫惑地睜大雙眸,好奇心一旦挑起,便忘了自己抱病,精神振作不少。
「我們結識于我未成名之前,我遭人陷害受了箭傷,躲在他家的林區被他撞見,他以為我的箭傷是他的族子弟在打獵時所誤傷,很盡心的照料我的傷勢,我算是欠他一份人情。」衛紫衣很樂意滿足她,他愛看她有精神的模樣。「他的名字叫房明鏡,世居邯鄲城外西北方十里地的梧桐鎮,在當地是個財主,擁有良田百畝,私人的山林與供垂釣的河流,生活十分優渥。即使如此,他對江湖人一無所知,不知有‘金童閻羅’這號人物,他所了解的我,只是一位名喚衛紫衣的商客,听說我後來經商頗為成功,還代我高興。」
寶寶發出會心的微笑。「此人個性樸質,不大會懷疑人。」
「正是。這是他的福氣.有時卻也教我擔心。」
「為什麼?」
「這樣的老實人擁有一片不小的產業,除非祖上積德,他鴻福齊天,才保得他一生安然無事的做他的安樂財主。」
「怕什麼?大哥是他的朋友不是?」
衛紫衣動情的說︰「你這孩子說話直截了當,卻也實在。」
她掩嘴一笑,頗為得意。
這時小棒頭卻送來了燕窩粥,請小姐用點心。
「拿走,拿走,你真討厭,專門掃興。」
「寶寶!」他面容一整。「我記得你的早膳吃不到半碗粥,怎會不餓?」她模了模額頭,想發燒時它偏偏正常的很,沒轍了。
「啊?我倦了,想回去躺著。」
「你要回房吃也行,來,我扶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你吃兩碗燕窩粥,相信我,你會走得更穩。」
「兩碗?」
「太少是吧?吃三碗好了,不然四碗……」
「不!」瞧他不是在開玩笑,她仍不死心。「一碗行不行?」他搖頭。「一碗半?好啦,一碗半。」他勉強答應。
于是,等于是在他的監視之下,秦寶寶吃下了一碗半的燕窩粥,老老實實的,一湯匙也沒多,一湯匙也沒少。
第四章
濃重的、急喘的呼吸聲,伴隨不穩定的腳步拖拉在地落葉上,老人不是受了創傷便是跑了一段很遠的路途,如今已是窮途末路。
老人驚慌、恐懼、無助,沒有選擇性的逃進樹林里。
這片林地是有主人的,隨便進入可能給人捉去,他倒寧願遇見田主,說出他的冤屈,不過,此刻老人的全副精神只顧著逃命,再也沒有比後頭追殺他索命使者更令他懼怕的了。
他拖著疲憊的腳步逃遁入林,賭上這條老命了。
「糟了。」慢一步趕到的兩名粗野漢子胡天、胡地,疾追的身形乍然頓住,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怪對方耽誤了。
「混球!叫你少喝一口酒都舍不得。」做大哥的有權先開罵。
「這鬼天氣熱得死人,不喝點酒醒醒腦子,哪來的力氣追殺?」胡地亦是一肚子火。「一個手沒三斤力的臭老頭子,你殺都殺不死,還給他跑掉,如今倒怪起我來?」
「好啦!他腿上吃了我兩只毒鏢,跑不遠的,快追!」
「還追個屁!別忘了,這片林子的主兒是誰,讓他撞見,難保不起疑心。」胡地巴不得鳴鼓收兵。
「蠢蛋!你曉得天氣熱得死人,就不會想想回頭正掛在頂心,誰會出門打獵?」
「除了咱們兩個傻鳥!」胡地頂嘴埋怨。
「咱們獵的可是人頭,半點差錯不得,否則——」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及頂頭上司的嚴厲手段,均打了個寒顫,不敢多廢話、多偷懶,火燒的追進林子里去。
天氣炎熱得厲害,每天午、末兩個時辰,暑熱的空氣仿佛死去一般凝固不動,教人打從骨子里直冒煙出來,這時候就是打獵、捕魚或下田為生的人也要避一避,懶洋洋的躲進茅屋里或樹蔭下,躺一躺,下午才有力氣繼續干活。
「這林子大得很,萬一那死者頭鑽到另一方向去……」胡地咕噥。
「你的耳朵擱在家里沒帶出來是不是?媽的,不是說過他中了我兩只毒標活不成,咱們是要找到他的尸體,割下他的人頭帶回去交差。」
一听這話,胡地又怨艾起來︰「搞什麼?反正那死者頭是活不成了,還不放過人家?老大也夠狠的,枉叫咱倆在毒日頭下苦熬著,其實,哼哼,管他是爛死在林子里還是教野狗叼去,何必去切他人頭,多晦氣!你不怕他成了無頭鬼回來找你?」
「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青天白日的,哪來見鬼的事?你再磨磨蹭的,把人搞丟了,老子把責任全賴到你頭上去。」
「誰信?」胡地狡黠的反問說︰「誰不知咱們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
胡天瞪了他一個白眼,真是家門不幸,出這等賴皮弟弟。
樹林里一切都靜息著,地上干葉鋪成金黃色的地氈,偶爾有一只兔子在哪兒跳躍或咀嚼落地的果子,忽然一只怪鳥粗啞地鳴叫,許多鳥雀都振翅往天空里翱翔而過,那野兔兒睜著無辜的紅眼楮朝上看、只見無數彎曲的樹枝向天空伸展。
空氣是這樣的沉悶,樹林里也是一絲風兒不透,一切都像毫無生命似的靜息著,對照花人眼的烈日作無言的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