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侯爵迷醉 第30頁

媚雪用兩掌緊緊的壓住耳洞,阻不了的淚潮泛濫,她快崩潰了,她好累,好疲倦,她渴望躺下來休息,她甚至感覺到呼吸困難,空氣是窒悶、凝重、帶著蛇味,令人作嘔。

不知過了多久,從屋縫滲進點光亮,好幾個時辰過去了吧!她的頭已垂向一邊,她的心智潰散,意識一片模糊,她不再恐懼死亡,只想結束這一切,任心思飄飛,身子搖搖欲墜……

驀然,茅草紛飛落下,一條白影由洞開的屋頂翩然而降,及時扶住她快倒下去的身軀。媚雪眼前一黑,昏倒在他的臂彎里。

「啊!可憐的人兒。」白雲公子雙手橫抱起她無力的身子,拔身而起,由茅屋洞頂飛騰而出,輕飄飄宛似一朵白雲。

天已蒙蒙亮,壞人快回來了。白雲公子將媚雪暫時藏于草叢內,看著她柔弱嬌怯、蒼白如紙的面容,心里一陣絞痛,伸指抹去她眼角未乾的淚痕,低低的說︰「原諒我不能早一點救出你。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是杜放鶴自己種下的因,所以必須由他來結束這果,如此才算真正化解了你命中的死劫。」

看看天色,白雲公子站起身,眼中閃過一抹尖銳。「殘酷又愚蠢的女人,真是危險的組合,然則,我不能原諒你一再傷害純潔無宰的媚雪;我既無力與天命抗爭,教她避開死劫的方法,但求盡力保全她的性命。」

「我的情劫,我的愛,我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愛你了。」

他胸懷充塞著酸楚,付出的愛無望得到回報,甚至不敢向任何人透露一絲絲,包含媚雪在內,不能教人知曉,只有獨自沉醉、憂愁、痛苦,這是怎樣殘忍的命運呵!

二十多年的苦修早將他磨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他一向心如止水,少有教他看得順眼的人,他自負,他遺世獨立,宛似一座仰之彌高的山岳。

如今,他多渴望自己是一個普通人,盡興地去愛,不需被身分所羈絆,即使失戀,也能暢快地痛哭一場。

他的心事無人可傾訴,因為他是白雲公子。

回到茅屋前,他揀起壞人留下的打火石,擦出星星之火,繚燒得整間茅屋陷于火海中……

當火光沖天,濃煙被風卷得老高、老高,白雲公子抱起人事不知的秦媚雪飄然而去,遠離這一場混亂。

第九章

「瞧!那上頭的濃煙──」

杜放鶴頭一個發覺。他們已在這附近的山頭尋找了夜,漫無目標的、心慌意亂的尋找,當侍衛們跑回來報訊時,杜放鶴正在大廳迎接突然來訪的岳父秦守虛。秦守虛是接到龍湖傳來的消息,他揣測那位替秦媚雪拔毒贈藥的神秘人,是他失蹤數年的小師弟,也是近來傳聞的名醫白雲公子,于是立即離島趕赴杭州,卻遍尋不見他蹤跡,這才一路找來威遠候府。他了解身為大夫的毛病,料想他會北來探視秦媚雪是否已完全痊愈,名醫當有負責到底的自尊心和榮譽心。

當媚雪失蹤的消息傳回府,杜放鶴震驚之下,又見到擄人犯留在侍衛身上威脅信︰「不許派兵搜尋,否則秦媚雪的一條命就葬送在你手上。稍安勿躁,靜待聯絡。」

「可恨!」杜放鶴大怒;一拳擊中身旁的幾案,登時碎裂成幾十塊。侍衛、僕從們噤若寒蟬,只听他大發雷霆︰「公然在京師擄人,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王法?若是傷了媚雪一根毫發,我要他滿門抄斬。」

「爵爺先別動怒,待老夫看看。」秦守虛接過信,他旁觀者清,又是老江湖,很快便看出端倪。「字跡細小娟秀,是女人寫的字。」

「女人?」

「沒錯,而且他們人手不多,又將人藏在山上,所以怕你派兵搜尋。不過倒也不可輕視女人,她必然沒好陷阱在等你去。」

杜放鶴瞠目結舌一會,很快作下決定︰「我明白了。先不動聲色,暗中秘密搜尋。」于是他帶著幾名身手高強的心月復侍衛往普覺寺四周的山間搜索,秦守虛、龍湖和秦藥兒自是義不容辭的幫忙。

一夜盲目的搜索毫無結果,就在天方破曉之際,沖天的濃煙仿佛一道指標,指引他們搜索的方向。雖然不知道那濃煙與媚雪的失蹤有無關聯,卻總是一個希望。

另一方面,上官琳率領黃影等人在山間尋覓適合做陷阱的地方,她渴望自己的肉身能與杜放鶴埋葬在一處別人無法尋獲,即使尋獲也無法分開他們的所在,成全自己可憐的一場苦戀。得不到他的心,至少要得到他的人!

當他們發現噴出濃煙的方位就在茅屋那邊,上官琳心頭一涼,忙道︰「趕快回去救人,可別把她燒死了,壞了我的大計。」

※※※

他知道她受了多大的一場驚嚇,死亡的陰影密密籠罩住她,像一張細織的羅網把她像繭一般困在里頭,她掙扎著、哀泣著,使她陷入一種恍惚的昏迷狀態中,她並不安靜,不時的蠕動和逸出申吟。

白雲公子服侍她服下兩顆寧神丹,讓她偎靠在自己懷中,用本身的真氣圍籠著她不安寧的肉身與靈魂,和她那沉迷的意識拔河。

秦媚雪作著一個離奇的夢,她夢見閻王派出牛頭和馬面兩名鬼差來拘提她前往酆都,她不願意年紀輕輕就這麼死了,她才剛嘗到愛情的甘美,過了一段精神豐足的日子,她還沒愛夠十郎呢!她那十分剛強的、帶點兒霸道的,卻也是最溫柔、最纏綿的丈夫,她剛在佛陀座下祈求與他白首偕老,誓言愛他一世一生,她怎能失約?她才不要死!她不想死啊!所以,她哀告,她求情,她奔逃,一面哭一面跑,眼前黑蒙蒙、冷颼颼,她好像跑進了地獄,自投羅網……突然,她被捉住了,仿佛有幾千斤重的鎖鏈突然加在她身上,令她舉步維艱,動一步而全身疼痛,逐漸地心智迷喪,無力再抗拒。正當她快放棄掙扎的時候,一名白衣人忽然出現,打退了兩名鬼差,將她拉離陰曹地府……

「是誰?是誰?」她看不清白衣人的臉,濃濃雲霧遮住她的視線,即使她靠他這麼近,卻仍只瞧見一片白。「你是誰?你是誰?」她執意問明白,大聲地一再追問,不知她的喉嚨干涸,發出的只是蚊鳴似的輕聲。

白雲公子把水袋里的水倒出一些,弄濕了雪白的手巾,濡濕她干燥的唇片。她像是渴望甘霖的人,張開雙唇,一注甘泉流進她嘴里,流進她干渴的喉嚨,她不住地吞咽著,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又能呼吸,又能感覺,又能……

秦媚雪清醒了,睜開一對迷茫的眼楮,片刻間仍無法思想。

白雲公子離開她身旁,走到一邊去。她醒了,他的夢也該醒了!媚雪靜靜躺著,她的視線追尋他的背影,看了良久、良久,腦海中的記憶被觸動了,浮現一點不太清晰的思緒,似陌生,又有點熟悉。

「是你救了我。」

他不需要回答,緩緩轉過身面對她。媚雪以手支地坐起身,語氣真誠的向他道謝,他宛如沒听見似的無動于衷,走到她面前,將一只小藥瓶擱置在地,幾乎不帶感情、輕描淡寫的說︰「這是寧神丸。回去之後若有噩夢,常感心神不安寧,于就寢前服用兩顆。」

媚雪收起藥瓶。「多謝公子!鮑子是位大夫嗎?」

「嗯,我來山上采藥,踫巧救了你。」白雲公子難以察覺的苦笑了一下。「你孤身一名女子多有不便,我送你下山吧!」

回家?媚雪的眼楮亮起來,心思活絡起來。啊!她曾多麼絕望,幾乎快放棄生命,想像自己的一縷魂魄飛渡山林,進入十郎的夢里,兩人相視無話,依依對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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