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與梟雄 第7頁

「可是……你又不能陪我一道嫁人。」貞陽的頭埋在他懷里,哭了一會﹐心情好多了。只要有阿諾在,任何難題都難不倒他,一直以來,他都是比較成熟懂事的那一個,只可惜他是男的。

埃大娘在一旁適時催促︰「小姐,少爺,該起程了。」

貞陽抬起頭,一臉淚濕,扭身道︰「我不出去了。」神色很不自在。

阿諾的眼中多出一抹陰影。方才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瞧瞧貞陽滿臉的淚痕,睫毛凝聚著晶瑩的淚珠,她傷心為了誰?從小到大,她哭泣的次數他用手指頭便數得出來,剛才,她究竟為誰而哭?

他用手巾為她拭淨嬌顏,把她交付給福大娘,自己走了出去。

燕無極一眼就看出不是同一個人,這個郭鐵諾眼神冷淡,完全不似今兒個一早出現便教人笑開臉的那一個,「他」有一雙熱情而生動的眼眸,情緒的波動全不偽裝,盡情地敬射生命的光芒!他不禁後悔方才太過嚴苛,嚇跑了「他」。

接下來的路程,沉默無趣。黑神駒彷佛也感應到主人的心情,極欲策馬奔馳一番,可是為了配合抬花轎的速度,馬兒們只能慢慢的散步了。

燕無極直覺他的小舅子不喜歡他,排斥他,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當然也不肯自討沒趣,只是納悶臉蛋相彷佛的兩個人,怎麼性情竟是天南地北?

夜里他們投宿在迎賓館,將人馬安頓妥當後,他躍上黑神駒,住城外疾馳策馬去也,奔馳在火紅的夕陽中,卻依然忘不掉那一雙獨特的眸采!

※※※

「貞兒!阿諾!舅舅知道你們兩人的模樣十分肖似,卻也不該像中午那樣突然又互調身分。」杜秀山被他們嚇出一身冷汗。「畢竟你們兩人的性情完全不同,燕堡主會不發覺今日與昨日的差別嗎?你們千萬則小看人家,他有本領在北方撐起一片天,見識、心機絕非你們兩個小孩子可比!不管他疑心了沒有,從明天開始,貞兒,你要安安分分的坐在花轎里頭,只要沒把柄在別人手上,咱們即可高枕無憂。」

貞陽一言不發,竟然沒抗議。

「貞兒!」杜秀山以為她在鬧脾氣,勸道︰「當人家妻子以後,可不許再使小性子啦,夫家不比娘家,你必須有個心理準備才好。」

「不公平!什麼便宜都教男人佔盡了!」貞陽一肚子不情願嫁人,但她同時也清楚地知道一點︰這是生為女子的命運,即使是舅舅和阿諾也幫不了她。「為什麼我不生為男兒?我不要做女人,我也不要嫁人,我受不了跟其它女人爭奪丈夫,還不可以吃醋,必須忍氣吞聲,甚至面帶微笑的感激另一個女人幫著我伺候丈夫,好表現我的賢淑及大家閨秀風範!我才不耍!我情願做男人,跟舅舅一塊往西域探險!」

「你瘋啦!到今天才說不嫁人!」杜秀山嘆氣道,真是把她寵壞了。

「過去我以為成親以後會有很多刺激好玩的事,爹是這樣跟我說的嘛,他說燕……燕門堡很大,每天都會發生不同的新鮮事,嫁給他不會無聊。誰知道,他早有許多女人陪伴,我……我算什麼?」貞陽垂頭喪氣,不是悲傷,而是氣憤。

杜秀山簡直不敢相信姊夫會說出那種話哄騙女兒答應嫁人,讓貞陽期待婚姻是件好玩的事。沒錯,貞陽生性聰明機伶,是他的得意弟子,但另一方面,她也天真爛漫得驚人,一條腸子通到底,玩不來曲折百轉的心眼、花招!杜秀山不免憂心,這門婚約是否錯配?貞陽是這般純真無邪,而燕無極,人稱他梟中之雄、梟中之霸,他身上恐怕再無一點「真」,只剩下邪!他若有心負貞陽,貞陽將情何以堪?或恐只能抑郁以終了。

冰鐵諾一臉風雨欲來的表情。「姊姊,是誰告訴你他早有許多女人陪伴?」他不認為男人多妻妾有何不對,此乃社會觀念,不關個人私德,但有個前提——這個男人不包括他的姊夫在內。

「他自己承認了。」

杜秀山奇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

貞陽不想多提,好丟人。「反正他都承認了,還一臉凶惡的表情,好嚇人。舅舅,你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嗎?我一開始也不怕他,可是他一生氣,冰冷的眼神差點凍死我,他很可怕的,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我不想嫁給他,每天戰戰兢兢的過日子,惟恐觸怒他,這樣的口子會教我生不如死。」

「不要說傻話!新娘怎可語出忌諱!」杜秀山只能安慰她︰「你先不要多心,或許只是你自己在胡思亂想。明天,我會找機會和燕門堡的人聊一聊,多了解一下你的夫婿,你暫且寬寬心,好好的休息吧!」他拍撫一下她的肩膀,使到前廳去了。

冰貞陽怎麼也無法寬心,她看得出來燕無極不像是會開玩笑的人,他一定有很多女人,即使今天他為了成親而遣走身邊的侍妾,將來也會有新人遞補。她憑什麼認為像他那種高深莫測、手掌大權的男人將會鐘情于她一人?她又不是絕世美女,個性也不溫柔討人喜歡,阿諾不是常對著她又氣又笑的?

明知未來不可能幸福,她為什麼偏往火坑里跳?

她決定逃婚!

※※※

「姑娘,你在上頭乘涼嗎?」

燕無極高高跨坐在馬背上,于清夜,萬籟無聲中,雖然像晚風般的低語,也足夠讓貞陽嚇得失足,摔落牆頭,跌進他的懷抱里。

「你……你……」貞陽真想哭。

運氣真差啊!誰不好撞見,偏偏給這個男人逮個正著!好啦,這下子也用不著逃婚了,等著他寫下一紙休書,就可以把她這個驚世駭俗、背棄禮教的燙手山芋丟回汾陽。

燕無極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眼楮里,笑了。她應該就是他的小妻子,這張臉不會錯,這雙眸采更不會錯,只是,她半夜又爬樹又翻牆的,想逃婚嗎?他應該生氣的,但該死的他一見到她嬌憨無邪的模樣就是板不起臉,他痛惡如此,他已習于掌握屬于他的一切東西,發誓不再讓人左右他,尤其是女人。

她是他的妻子,燕門堡的當家夫人,名分已定,由不得她願意或不願意了,他必須帶她回去,他丟不起這個臉,燕門堡鬧不起這種笑話!今晚這場鬧劇到此為止,他要她乖乖的等著拜堂大禮,不管用什麼方法。

他瞧一眼她的裝扮,計上心頭。

「你是棄主私逃的奴婢吧!據我所知,這道牆里頭住的是即將嫁入燕門堡的郭姑娘和她的奴僕,你是其中一個陪嫁丫頭吧!為什麼要逃?郭姑娘虐待你?我倒沒想到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竟會凌虐奴婢,逼得你不得不半夜私逃!」

他沒有認出我是誰!貞陽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一時不知該喜該氣。低頭打量自己,她敲昏寒碧並月兌下她身上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顯得非常不習慣,而且又不會梳雙丫髻,亂弄一番,難怪他把她當成什麼私逃的瘋丫頭。不過,他的嘴也太毒了吧!

胡亂評斷自己即將過門的妻室,他真是不把郭貞陽放在眼里?

貞陽光是嚇得沒注意自己坐在他懷里,現在又氣惱得只想著如何反悔回去。既然他沒認出她是誰,她也樂得不認識他,當他的面大罵燕無極。

「你……你是誰?不許你罵我家小姐!我想逃走自有我的原因,與小姐無關!」

「什麼原因?」他非常好奇。

「因為小姐要嫁給燕無極,而他那個人據說十分,身邊總圈著許多美女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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